佛土靈山的晨鐘本該如往常般清越,此刻卻透著一股沉悶的滯澀,像是被無形的陰霾扼住了喉嚨。大雄寶殿的金頂蒙著層灰敗的光,簷角銅鈴不再鳴響,隻懸著幾縷被魔氣熏黑的蛛網,連終年繚繞的檀香都染上了若有似無的腥甜。
偏殿的玉床上,靈悅蜷縮著身子陷入昏迷,九尾天狐的虛影在她周身若隱若現,卻不再是往日靈動的金紅,而是透著種詭異的紫黑。她眉心的佛印與尾尖的妖紋正在瘋狂衝撞,佛印射出的金光每一次試圖包裹妖紋,都會被妖紋迸發的黑氣撕裂,兩種力量在她雪白的頸項間絞出細密的血痕,如同交錯的鎖鏈。
“嗡——”
供在床頭的菩提心燈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嗡鳴,燈盞裡跳動的暖黃燈火驟然收縮,露出被墨色浸染的燈芯。那團魔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沿著燈芯向上蔓延,所過之處,燈油泛起咕嘟咕嘟的冒泡聲,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焦臭。原本純淨的佛光被染成汙濁的灰紫色,在燈罩上投下扭曲如鬼爪的影子。
“心燈……在被吞噬!”守在一旁的小沙彌驚呼著後退,念珠從顫抖的指間滑落,在青磚上滾出清脆卻慌亂的聲響。他看著燈芯上那團不斷膨脹的魔血,仿佛看到了無數張扭曲的鬼臉在其中沉浮,“這是……血獄魔尊的氣息!”
趙炎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袈裟上的金線已被靈悅咳出的血染紅大半,昨夜與魔修突襲隊的激戰中,靈悅為護他硬接了魔尊一記“蝕心咒”,那魔血便是那時順著心燈與她的神魂聯係,悄無聲息地侵入了燈芯。此刻她體內的佛妖之力本就因重傷失衡,魔血的擴散更是像在滾油裡潑了瓢冷水,徹底引爆了兩種力量的廝殺。
“讓開。”趙炎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他揮手示意小沙彌退下,緩步走向那盞正在變質的菩提心燈。燈火照在他年輕的臉上,映出眼底密布的紅血絲——自靈悅昏迷後,他已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佛元耗損過度讓他的嘴唇泛起不正常的青白。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燈盞,卻在指尖即將觸及的瞬間被一股陰寒的力量彈開。掌心立刻浮現出三道黑色的灼痕,像是被毒蛇舔過般刺痛,魔氣順著經脈往上竄,引得他喉頭一陣腥甜。
“好霸道的魔性……”趙炎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望著燈芯處那團愈發濃黑的魔血,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這已不是普通的魔氣侵蝕,而是帶著某種意誌的掠奪,它在吞噬心燈佛光的同時,更在貪婪地汲取靈悅的生命本源。
玉床上的靈悅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她周身的九尾虛影劇烈顫抖,其中三條尾巴已完全被黑氣纏繞,毛梢滴落紫黑色的毒液,在玉床上蝕出一個個細密的小洞。眉心的佛印忽明忽滅,最後竟像被墨汁浸染般,暈開大片不祥的黑紋。
“靈悅!”趙炎心頭一緊,探手去探她的脈搏,卻隻摸到一片冰冷的僵硬。她體內的妖力如同脫韁的野馬在經脈裡橫衝直撞,而佛力卻在魔血的壓製下節節敗退,兩種力量的失衡已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再這樣下去,她要麼被妖力吞噬墮入魔道,要麼被佛力淨化徹底湮滅。
菩提心燈突然劇烈搖晃起來,燈芯上的魔血猛地暴漲,竟化作一張模糊的鬼臉,對著趙炎發出無聲的嘲笑。燈火徹底變成了墨綠色,照得整座偏殿陰森如鬼域,牆壁上曆代高僧的畫像都在這光芒下扭曲變形,仿佛活了過來。
“必須淨化燈芯的魔血……”趙炎的目光落在心燈底座刻著的梵文上,那是記載心燈來曆的銘文——此燈以燃燈古佛的指骨為芯,需以至純佛元或……至親精血滋養方能不滅。
他的目光緩緩移到自己的左臂上,那裡的肌膚光潔如玉,還留著幼年受戒時燙下的戒疤。佛門禁律言猶在耳,割肉飼燈是犯戒之舉,更可能引魔氣入體,墮入萬劫不複之地。可當他再次看向玉床上氣息奄奄的靈悅,看到她即使在昏迷中仍蹙著眉,仿佛承受著無儘痛苦時,所有的戒律與顧慮都在瞬間崩塌。
“佛說普渡眾生,若連你都護不住,修這佛道何用?”趙炎低聲自語,聲音裡帶著種破釜沉舟的決絕。他從懷中摸出一柄小巧的金刀,那是他受比丘戒時,師尊贈予的戒刀,此刻卻要用來劃破自己的肌膚。
金刀劃破皮肉的聲音在寂靜的偏殿裡格外清晰,鮮血立刻湧了出來,帶著佛門修士特有的溫熱與純淨。趙炎沒有絲毫猶豫,將流血的左臂湊到菩提心燈的燈口,任由滾燙的鮮血滴落在那團魔血之上。
“滋啦——”
鮮血與魔血相觸的瞬間,發出如同滾油遇水般的炸裂聲。金色的佛血在燈盞裡燃起小火苗,與墨綠色的魔焰激烈對抗,每一次碰撞都迸發出刺目的火星。燈芯上的鬼臉發出淒厲的尖嘯,試圖將佛血反彈回去,卻被一股更堅韌的力量死死摁在燈芯裡。
“以我佛元,滌蕩魔障!”趙炎緊咬著牙關,源源不斷的佛元順著血脈注入燈中。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隨著鮮血快速流失,眼前陣陣發黑,但當他看到那團魔血的蔓延速度明顯減緩時,乾裂的嘴唇還是扯出一抹微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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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床上的靈悅似乎有了些微反應,她蹙著的眉頭稍稍舒展,周身衝撞的佛妖之力也平緩了些許。但好景不長,燈芯裡的魔血突然爆發出更強的反撲,墨綠色的火焰猛地竄起半尺高,竟順著趙炎的血液逆流而上,沿著他的左臂經脈瘋狂侵蝕。
“呃啊——”趙炎發出一聲痛呼,左臂瞬間被黑氣纏繞,原本光潔的肌膚上浮現出蛛網般的黑色紋路,如同老樹盤根般向上蔓延。他能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意誌在試圖篡改他的佛心,無數誘惑的低語在腦海中回蕩——
“放棄吧,佛門戒律束縛不了你……”
“隻要墮入魔道,就能獲得無上力量,徹底根除她體內的魔血……”
“看看她多痛苦,你這點犧牲算得了什麼?”
“閉嘴!”趙炎猛地咬破舌尖,劇痛讓他暫時清醒過來。他看到自己掌心的佛印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那是道心受損的跡象。但當他的目光掃過靈悅蒼白的小臉時,眼中的掙紮迅速被堅定取代。
他舉起金刀,毫不猶豫地在左臂上又劃開一道更深的傷口,這一次,他直接割下了一小塊帶著戒疤的血肉,扔進了菩提心燈中。
“轟!”
血肉入燈的瞬間,整個燈盞爆發出刺目的金光。趙炎的佛血與心燈的本源產生了強烈的共鳴,燈芯上的魔血發出淒厲的慘叫,如同冰雪遇陽般迅速消融。偏殿牆壁上的佛像虛影同時亮起,無數梵文從畫像中飛出,如同金色的溪流彙入心燈,又順著心燈與靈悅的聯係,注入她的體內。
“唔……”靈悅發出一聲輕吟,眉心的佛印重新綻放出柔和的金光,將蔓延的黑紋一點點逼退。周身的九尾虛影也恢複了金紅相間的色澤,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像是在安撫。
但趙炎的情況卻愈發糟糕。左臂的黑色紋路已蔓延到肩頭,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佛力正在被魔氣汙染,原本純淨的佛光中開始夾雜著絲絲縷縷的黑氣。掌心的佛印徹底變成了墨色,眼中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紅芒,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既神聖又邪異的矛盾氣息。
“趙師兄!你快停下!”趕來的戒律堂長老看到這一幕,驚得魂飛魄散。他指著趙炎左臂的黑氣,聲音都在發顫,“你這是在引魔入體!會墮入萬劫不複之地的!”
趙炎沒有理會他,隻是癡癡地望著玉床上漸漸平穩的靈悅,嘴角甚至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他又割下一塊血肉投入燈中,這一次,他的動作已經有些麻木,眼神也開始渙散,但那股想要救醒她的執念,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隻要能救她……入魔又如何?”
隨著最後一塊血肉入燈,菩提心燈的火焰徹底恢複了純淨的暖黃色,燈芯上的魔血被徹底淨化殆儘。一道溫和的佛光從燈中升起,如同金色的綢緞般包裹住靈悅,將她體內殘存的魔氣與失衡的力量一一撫平。
靈悅睫毛輕顫,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渾身是血的趙炎,看到了他左臂上觸目驚心的傷口和蔓延的黑氣,看到了他掌心那枚漆黑的佛印。
“趙炎……你……”靈悅的聲音帶著初醒的沙啞,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她掙紮著想從玉床上爬起來,卻被趙炎按住了肩膀。
趙炎對著她露出一個虛弱卻溫柔的笑容,隻是那笑容裡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詭異。他抬起那隻布滿黑氣的左手,輕輕拂去她臉頰的淚水,指尖的冰涼讓靈悅打了個寒顫。
“彆怕……”他的聲音有些含糊,眼神深處掠過一絲墨色的流光,“我沒事……”
話音未落,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血沫中竟夾雜著黑色的血塊。左臂的黑氣猛地暴漲,瞬間蔓延到他的心臟位置,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又迅速擴散,最後竟變成了純黑的顏色,隻有眼底深處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的金光,如同風中殘燭。
“趙炎!”靈悅淒厲地呼喊著,想要抓住他的手,卻被一股突然爆發的黑氣彈開。她驚恐地看著趙炎身上的變化,看著他原本清澈的眼神變得混沌而危險,一股陌生的、屬於魔修的威壓從他體內緩緩升起。
戒律堂長老急忙祭出降魔杵,卻被趙炎揮手間發出的一道黑金色氣流震飛。趙炎緩緩站起身,低頭看著自己那隻完全被魔氣侵蝕的左臂,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裡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慈悲,隻剩下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
“誰敢……傷她……”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魔氣特有的嗡鳴,目光掃過在場的僧人,所過之處,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源自靈魂的戰栗。
菩提心燈安靜地懸浮在半空,暖黃的燈火照在趙炎半邊染血的臉上,將他眼底的魔光與殘存的佛性映照得格外清晰。靈悅看著他這副佛魔難辨的模樣,心中湧起巨大的恐慌與心痛——她醒來了,可那個溫潤如玉的佛門弟子,卻好像永遠地留在了這場為愛獻祭的儀式裡。
佛土靈山的晨鐘再次響起,這一次,鐘聲裡夾雜著若有似無的魔嘯,在雲霧繚繞的山巒間久久回蕩,預示著一場席卷佛土的風暴,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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