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墨身上那一閃而逝的驚人劍勢自然瞞不過在場的幾位真人,形勢似乎在朝著慕歸白預料之中的方向發展。
“金烏宗果然有圖謀東海之誌。”宋長生心中微沉,先前滄瀾江上一戰結束之後,陳中方就曾暗示過他。
東海聯盟初創,才剛剛在東海站穩腳跟,並不適合再接納外部力量入局,更何況還是這樣的一條過江猛龍,所以他並沒有作出正麵回應。
現在看來,他們是有些等不及了,開始自己謀出路了。
鮫人皇族在手,拿下一張東海入場券自然是輕輕鬆鬆的,即便不入局也能漫天要價,沿海那些修真界多的是為此買單的。
好在此地和滄瀾江相距不遠,以他的速度,往返一趟隻需要一刻鐘的時間,空桑曦若的安全還是能夠得到保障的。
但因此惡了金烏宗,宋氏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還是得想想辦法才行。
“或許可以請白顏真人出麵調解一下。”宋長生心中暗道,要是能夠用資源或者彆的什麼消弭這場衝突,怎麼都是值得的。
其實不需要他主動開口,白顏就已經發現了白子墨的異常,不禁笑道:“看來白道友是打算食言了。”
“何以見得?”白子墨語氣平靜,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劫雲的深處。
白顏嫣然一笑道:“和道友相識數百年,這點東西還是能夠猜的出來的。
貴宗這些年對於出海的熱情日益高漲,動作連連卻處處碰壁,眼下有個絕佳的破局機會擺在麵前,心動也是難免。”
“嗬,難道你就不心動?”白子墨回眸反問,眼底閃爍著看透一切的光芒。
“多好的投名狀啊,說不心動道友恐怕也不會信,隻是有些事情道友自己應當也知曉,鮫人皇族這四個字到底意味著什麼。
就從這天劫的規模來看,她的血脈絕對不會差。
我們重視,有人比我們更重視。
白道友,可彆忘了,香露江可是滄瀾江的支流,鮫人族和鼉龍族之間的關係也無需我來過多贅述。
水漫妖域的凶威還未遠去,百萬妖族的殘魂在蒼穹之下凝而不散,道友切莫一葉障目啊。”白顏意有所指的說道。
她的意思很簡單,抓一個鮫人很容易,但事情一旦敗露,整個大齊修真界都得為他的行為買單,鼉龍族的那位水君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存在。
對方能夠一場大水淹了金瞳妖君的妖國,自然也能用另外一場大水淹了大齊。
隻顧著眼前的利益那可是要吃大虧的。
“道友今日來若隻是為了給白某講道理,那麼現在便可以離去了。”白子墨淡淡的說道。
白顏說的這些他又怎麼可能不知曉,他既然打算這麼做,自然也有屬於自己的一套邏輯,隻要先手控製住了空桑曦若,就能夠讓他們掌握主動權。
到時候隻需要獻上這鮫人皇族,就能夠請動上宗的修士出手庇護,鼉龍族也奈何不了他們。
他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隻有一個,那便是獻出空桑曦若能夠得到的好處值不值得金烏宗冒同時得罪鼉龍族、望月宋氏以及落霞城的風險。
再說的嚴重點,這番舉動甚至有可能會讓天脈宗也走到他們的對立麵上,到了那時候可就是真正意義上的舉目皆敵了。
畢竟大齊修真界對外來說乃是一個整體,抓捕鮫人皇族的風險是需要共同承擔的,而好處卻全部被金烏宗得到了,換做是誰都不可能甘心。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白顏緊接著又補充道:“宋長生的資質世所罕見,就連萬象宮那幾位都對他另眼相看,之前更是擊敗了【錦繡旗】宋氏的宋道淩。
這鮫人對他有救命之恩,你若是執意要出手,他可是要跟你拚命的。
即便現在有所顧慮,等他日後成長起來呢?
可彆忘了,他還是陣器雙修的奇才,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或許就連宋長生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的身份的含金量有多高。
雖然隻是金丹初期,但一層層的身份持續加碼,他的影響力可比一般的金丹大圓滿修士強多了,可不是當初那個可以隨意打壓甚至出手抹除的小透明了。
動了他的救命恩人,那可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隻要宋長生放出話去,大把的人願意賣他的麵子,雖然不至於給他賣命,但多方給金烏宗施壓也會很難受,除非徹底撕破臉來個你死我活。
否則宋長生隻要一日還活著,就是一個心腹大患,隨時可能爆雷。
白子墨雙眸微眯,指腹輕輕的磨擦著纏繞在劍柄之上的紅繩,半響沒有說話,也不知道是沒聽進去還是無言以對,氣氛一時間陷入僵持。
對於兩人之間的暗中交流,宋長生一無所知,他當下最擔心的還是空桑曦若的狀態。
隻有成功的渡過了眼前的這道劫難才有資格擔心日後的事情。
妖族的小天雷劫和人族的區彆不大,通常來說需要承受九道天雷。
當然,若是身負特殊血脈,也可能麵臨更多的天雷,但不是絕對。
不過,以空桑曦若體內的強大血脈,九道天雷恐怕不是她的上限,而宋長生最擔心的也是這一點。
天雷的強度是隨著次數不斷遞增的,前麵還能依靠體魄和靈寶硬抗,後麵拚的就完全是自身的毅力和對生的渴望了。
通俗的講就是“道心”。
有天賦異稟者,生下來便道心穩固,無堅不摧,不為外物所動。
但天才終究是少數,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的生靈的“道心”都是在不斷的磨礪之中不斷強大的。
而這也是為什麼底蘊越深厚的宗門就越重視門下弟子外出曆練的原因。
隻有經曆足夠的磨難,“道心”才會足夠強大,在麵臨長生道路上的一道道難關之時才能從容的度過。
築基三關如此,小心魔劫如此,如今的小天雷劫也是如此,甚至於再往後的大心魔劫和大天雷劫同樣如此。
這便是“道心”的重要性,可謂是貫穿了整個修行之路,道心不夠強大的,最後都成為長生路邊的森森白骨。
正常修煉到紫府大圓滿這個境界的,“道心”都不會太差,偏偏空桑曦若就是這樣的一個例外。
彆看她已經活了幾百年了,閱曆其實還比不上一個幾十歲的煉氣散修。
終日困守在那江底宮殿之中,信息來源除了靠他人口述就是看書,理論倒是一大堆,但從來沒有實踐過。
第一次踏出那江下的囚籠便要直麵這麼凶悍強大的天雷,宋長生心底是真的沒底,每一道天雷落下都由衷地為她捏一把汗。
還好她身上的寶物眾多,前三道天雷並沒有對她造成多大的損傷。
第四道天雷的時候,情況漸漸的便發生了轉變,隨著天劫的增強,靈寶幾乎已經不再起作用。
好在空桑曦若沒有麵臨宋長生昔日那種數道天雷一同劈落的局麵,第四道天雷雖強,但她還是有驚無險的扛了下來。
“第五道了,堅持住。”宋長生的心慢慢的提了起來,隻要邁過了這道坎,就可以獲得休整的機會,劫雲之中還會降下甘霖。
“轟隆……”
一道赤紅如血的粗壯雷霆從空中劈落,空桑曦若嬌小玲瓏的身軀在這道天雷的麵前顯得是那麼的渺小。
空桑曦若小臉煞白,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她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這道天雷的威力是前麵四道天雷的總和。
“轟——”
赤色雷霆直接將她貫穿,令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哀鳴,酷烈的電弧布滿全身,五臟六腑都在抽搐,心臟差點驟停。
她的意識差點在這一刻歸於黑暗,好在,心底的那一份執念一直在支撐著她,縱然雷霆穿心,她也沒有屈服於天劫的審判。
憑借著強大的執念,她終於渡過了這至關重要的一個坎兒,漆黑如墨的劫雲之中湧現出一抹燦爛的金光,淅淅瀝瀝的小雨帶著勃勃生機澆灌在空桑曦若的身上,身上的傷口和焦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恢複。
空桑曦若的大腦從未如此清醒,她感覺有一抹強大的力量正在奔流的血脈之中蘇醒。
“好強大的力量。”
雷劫之外,宋長生等人亦心有所感,那股突然蓬勃而發的力量就連他們都感到心驚。
“她的血脈力量非比尋常,宋長生沒有說實話。”白子墨麵無表情的說道,體內有一股驚天劍勢在醞釀。
白顏的臉上同樣露出了驚詫的神情,空桑曦若體內的血脈很不一般,極有可能來自一位純血的鮫人皇族。
目前,就天脈宗掌握的消息來看,鮫人族之中現存的純血皇族可謂是少之又少,而這也代表空桑曦若的價值直線上升,她完全值得更高的籌碼。
看了眼一旁已經在積蓄劍勢的白子墨,她微微皺了皺眉,看來衝突是避免不了了。
莫說是白子墨,就連她此刻都有些心動。
宋長生看著這一幕,手心已經微微有些見汗,他倒不是擔心身份的問題,從空桑曦若開始渡劫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做好麵對的心理準備了。
他擔心的是空桑曦若後續渡劫的問題,血脈力量的再度覺醒,有可能是好事,更有可能是壞事,聯想她之前的狀態就能夠知道了。
萬一受到影響,很有可能會功虧一簣。
好在這一幕最終沒有出現,血脈力量覺醒之後的空桑曦若腦後青絲紛飛,身上也籠罩著一層聖潔的光輝。
有那麼一刹那,她好像變了一個人。
“轟——”
“轟隆……”
第六道,第七道一直到第九道天雷她都安然渡過,雖然遍體鱗傷,焦痕累累,但她那一雙猶如藍寶石一般明亮的眸子卻透露著前所未有的堅毅。
天劫並沒有就此結束,在那劫雲的深處,還有一股更加恐怖的力量正在醞釀,它已經封死了空桑曦若所有的退路,隨時有可能噴薄而出。
“第十道雷劫!”宋長生眸光微凝,心中倒是沒有感到幾分意外,這是在預料之中的事情。
空桑曦若現在麵臨的這第十道雷劫和他當初的有很大的不同,其類似於先前鄂旻渡的“化龍劫”,都是升華體內血脈的一種方式。
如果不出意外,鄂旻當初在突破妖王之境時,也曾麵臨過第十道天雷。
渡過之後,體內血脈進一步升華,失敗則身死道消,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
妖族的世界,遠比人族更加的殘酷。
空桑曦若緩緩抬起頭,臉上一片平靜,沒有任何的情緒可言。
她的瞳孔泛著一抹璀璨的金色。
“轟——”
第十道雷劫轟然落下,這道雷霆漆黑如墨,和劫雲仿佛融為了一體,這樣的雷霆,饒是在場眾人見多識廣亦是頭一回得見。
宋長生倒是在《造化妙典》之中見過相關的記載,但從未親眼見到過。
隻知道在那遙遠的遠古時期,有一頭鯤鵬的純血幼崽在這道漆黑雷霆之下化為了劫灰。
鯤鵬,那是足以與真龍比肩的強大妖獸。
“嗤啦”
漆黑的雷霆劈落,空桑曦若毫無反抗的能力,當酷烈的電流淌遍全身,恰似一枚石子擊中了一尊精美的瓷器。
她那白皙的皮膚開始皴裂,生命精元從裂縫之中迅速流逝,好像隨時有可能化作一堆“碎片”。
“我要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