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離開火車站,本想到城關鎮找肖衛東問問關於他調動的事,轉念一想,還不是不要去。
雖然我和肖衛東是合作夥伴,但關係遠沒到無話不談的地步,這樣貿然上門詢問這種帶有隱私性質的問題,萬一引起誤會反而不好。
到門窗廠轉了轉,廠區的圍牆已經建好,就像畫的邊界線,圍牆內以後就是我的地盤,讓我莫名產生一種自豪感。
一個小小的廠區就讓我有了這種荒唐的榮譽感,難怪那些做官的思想總會和常人不同。
一個鎮的鎮長和書記時常把全鎮當成自己的地盤,鎮上所有的人和物似乎都跟他有千絲萬縷的聯係,這種奇怪的感覺可以令人內心無比的膨脹,本來普通的一個人,頓時變的偉岸高大起來。
一個鎮尚好,畢竟有上級領導節製,還有清醒回歸自我的時候。
但一個國呢,那種沒有節製的權力才是最可怕的,破壞力也是無法想象的。想想全國各級機關像永動機一般圍繞著最上麵的那個人不停地轉動,有如一股無比巨大的颶風,隨時可以把颶風範圍內的一切人和事物碾碎。
想想都令人後怕!
我的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原來自己隻是颶風範圍內微不足道的一棵小草,所謂的理想和抱負,隻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在某些人眼裡,我甚至都稱不上是人,或許隻是圈養的牛馬而已。隻是這個圈很大,讓我們不容易觸碰到,所以也不會去想如何掙脫這無形的牢籠。
那我視若珍寶的欣兒和曉曉呢,是不是終將淪為權貴或富人的玩物?
我懷著沉重的心情回到家裡,玉娟和蘭蘭坐在二樓看電視,說著一些自己對未來人生的設想,充滿憧憬和美好。
而在此時我的眼裡,她們所說的一切,顯得那麼天真可笑。
或許要經曆社會的毒打之後,她們才能真切認識到社會的殘酷和冷漠無情吧。
電視裡出現一對新人在教堂舉辦婚禮的場景,蘭蘭突然問道,姨丈,你說說外國的教堂跟我國的寺廟哪個更好。
我反問道,你知道為啥教堂裡滿是座椅,而寺廟裡隻有跪墊麼?
蘭蘭問為啥。
我說道,教堂裡滿是座椅是讓人可以坐著思考,而寺廟的跪墊隻能讓人跪著祈求。教堂裡講的是懺悔,承認自己的原罪,而寺廟裡講的卻是許願,總是跪著求著轉運。一個讓人反省內心,一個引導逃避現實。為啥教堂會建醫院建學校建孤兒院,甚至辦慈善,而寺廟永遠隻張開雙手接受捐贈,卻從來不主動回饋社會。一個是在用信仰做事,而另一個卻隻靠信仰收錢,一個把信仰當責任去服務人,改變人,一個把信仰變成買賣,把人當成提款機,香火當成生意經,你想通了這些,你就明白孰是孰非了。
玉娟不解問道,既然教堂如你所說有這麼好,為啥國家不讓外國人辦教堂,反而到處建寺廟,花巨資造大佛。
我說,所謂的國家也是由人操控著,有的人信的是教養,有的人跪的是命運,有的地方塑造公民,有的地方製造順民,現在明白沒有?
蘭蘭搖著頭,俏皮笑道,不明白。
玉娟也跟著說不明白,說完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兩個女孩沒心沒肺的笑聲徹底將我打敗,看來所謂的一言驚醒夢中人也是要看對象的,對牛彈琴說再多也是白費勁。
有人說,人這一生,恍如過眼雲煙,恰似流星一閃而過,轉瞬即逝,其實也就是走個過場罷了。
百年之後,生命凋零,一切化為塵土,什麼都無法帶走,無論是榮華富貴,還是名利地位,與生命的最終歸宿相比,都不值一提,皆如浮雲。
擁有之時,莫要得意忘形,失去之後,也不必耿耿於懷,畢竟擁有與失去,僅僅是人生的一種經曆,一種體驗而已。
雖然以上這些話有其一定的道理,而且還頗有境界,但我並不是很認同。
因為這是一種看似豁達,卻無處不透著消極的思想。如果每個人都是這麼懈怠人生,人類恐怕還停留在鑽木取火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