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相較昨日更為明亮,當它灑落在東側空地那片炭筆繪製的陣紋之上時,泥土表麵竟泛起一層極為淺淡的金暈,恰似有人悄悄撒下了一把細碎的金粉。劉鎮天並未伸手觸碰,僅是緩緩蹲下身子,用指尖輕輕刮擦著陣紋的邊緣——那紋路尚留存著微微熱度,並非靈力所帶來的灼人之感,而是類似剛剛經受陽光暴曬的石板,攜帶著一絲慵懶的暖意。
他將陣紋的殘片收入袖袋之中,而後轉身朝著議事廳走去。其腳步沉穩,雖不匆忙,但每一步都踏得堅實有力,仿佛心中已然早有定論。
議事廳內,眾人已然齊聚。長老們的麵色依舊凝重,其中幾位眼底還帶著青黑之色,顯然昨夜未曾安睡。廳內一片寂靜,無人言語,空氣仿佛仍被某種力量壓抑著。然而,此次眾人的情緒並非悲痛,而是充斥著質疑。
“宗主,”白須長老率先打破沉默,嗓音略顯沙啞,“您說要選拔人才,我們並不阻攔。隻是這‘心性’該如何評判?總不能僅憑感覺吧?”
一旁立刻有人隨聲附和道:“沒錯!修真界傳承千年的規矩,向來是看靈根、測戰力、比悟性,哪一條都比那虛無縹緲的‘心’要靠譜得多!”
劉鎮天既未反駁,也未露出笑容。他從容地從袖中取出那片炭筆陣紋,輕輕放置在桌上。陽光透過窗欞,恰好映照在陣紋之上,那層金光果然再度浮現,且比清晨時分更為清晰,仿佛在回應著什麼,微微顫動著。
“這並非出自任何人的刻意繪製。”他緩緩說道,“而是出自一位腿腳不便的少年之手。昨日,他偷偷在此處練習陣法,即便畫錯了,卻依舊堅持。”
他稍作停頓,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繼續說道:“你們認為它不應發光?但它卻實實在在地亮了起來。”
眾人皆沉默不語。
“我並非妄圖改天換地。”他的聲音雖不高昂,卻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我隻是想向仙界表明——有些事物,遠比天賦更加難以偽造。”
他緩緩攤開手掌,掌心的舊痕在光線的映照下近乎透明,說道:“此次選拔分為三關。第一關,在演武場進行實戰;第二關,開展兵棋推演;第三關,需在獨處密室中度過七日。”
“七日?”一位長老不禁皺眉,質疑道,“這豈不是在折磨人嗎?”
“這是試煉。”劉鎮天糾正道,“人在獨處之時,往往最為真實。饑餓、寒冷、困倦、恐懼……這些感受都不會說謊。”
諸葛無為在一旁聽聞,突然開口問道:“那麼密室之中呢?總得有一些布置吧?”
劉鎮天微微點頭,卻並未過多解釋。他心中清楚,那間密室的地麵早已刻下極為細密的鴻蒙紋,肉眼極難察覺,唯有與血脈產生共鳴之人,方能觸發那微弱的光芒——這並非是為了篩選出實力強大之人,而是為了尋覓那些“值得托付未來”的人。
很快,相關公告便張貼於三十六城各處。
試煉首日,東側空地便擠滿了年輕的修士,他們一個個眼神中透露出熱切的光芒,仿佛即刻便能飛升一般。然而,當看到第一關竟是“徒手破陣”時,不少人的臉色瞬間發生了變化——這並非單純比拚靈力的強弱,而是要求在不斷變化的聚靈陣中準確找出破綻,並且還需保證自身存活。
第二關的兵棋推演更是陷入冷場。眾人皆未曾料到,鴻蒙門竟會以凡間戰局作為題目,地圖之上並未標注靈力相關信息,唯有山川河流以及糧道關卡。有人忍不住破口大罵:“這哪裡是考核修士,分明是在考將軍!”但也有一些人沉默不語,開始認真地排兵布陣。
第三關尚未開啟,爭議便已紛至遝來。
原因是陳小滿來到了現場。
他拄著那根破舊的木棍,穩穩地站在密室門前。儘管腿腳依舊行動不便,但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怯意。
“你也能進去?”有人發出冷笑,嘲諷道,“一個殘廢進去,恐怕連飯都端不穩!”
陳小滿並未回應,隻是默默地低頭看向自己膝蓋上的舊傷,輕聲說道:“我能站住。”
劉鎮天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並未言語。直至陳小滿走進密室,門緩緩關上的那一刻,他袖中的那片炭筆陣紋突然劇烈發燙,幾乎要貼著手臂燃燒起來。
他不動聲色地按住袖口,目光卻緊緊鎖定密室的方向。
密室之中,一片安靜。
七日時間轉瞬即逝,前兩關過後,近半數的人遭到淘汰。能夠走到這一步的,要麼思維敏捷,要麼意誌堅定。然而,真正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陳小滿——在演武場中,他憑借聽風辨位,成功躲過三次致命攻擊;在兵棋推演中,他竟以少勝多,巧妙地運用一道虛設的伏兵,讓全場眾人皆為之驚歎。
至於密室……
第七天清晨,密室的門緩緩開啟。
陳小滿從密室中走出,他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乾裂起皮,衣服上滿是汗漬,但眼神卻明亮得驚人。他手中緊緊攥著一塊從地上摳下來的碎石,上麵隱約可見一些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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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他將石頭遞向劉鎮天,說道,“這地麵……似乎有些異樣。”
劉鎮天接過石頭,指尖剛一觸碰到那紋路,胸口的玉佩便驟然一震!
這並非是警告,也不是疼痛之感。
而是一種熟悉的牽引感,恰似昨夜炭筆陣紋初次發光時那般,溫熱、堅定,還隱隱帶著一絲……期待。
他低頭仔細端詳那紋路,而後又抬頭看向陳小滿的眼睛。
少年並不明白他在看什麼,隻是低聲說道:“我在裡麵睡著過一次,夢見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那聲音既不是我母親,也不是我的師父,而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女人。”
劉鎮天並未詢問那女人的模樣。
他隻是將石頭小心地收進懷中,而後轉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