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地切過藏經閣的窗欞,將一排排古籍的影子拉得如刀般細長。諸葛無為靜坐在燈下,昨夜那滴幽藍液滴滲入地麵時所帶來的寒意,仍殘留在他的指尖。他並未挪動,隻是緊緊盯著桌麵——那卷從火中搶救出來的殘圖,此刻正靜靜攤開在那裡,邊角已然焦黑,中央“幽墟眼”三字幾乎被歲月磨平,然而那絲寒氣依舊存在,正順著紙麵緩緩爬行,凝結出的霜珠尚未融化。
他並未點燈。
燈油早已熄滅,火芯垂著灰燼,可桌角的霜卻越積越厚,仿佛有某種東西正從紙裡向外滲透。
他抬手,從袖中取出一枚青玉片,輕輕壓在圖上。青玉片微微震動,泛起一圈淡青色的漣漪,映出地下靈脈的虛影。在西北方向,那道逆旋的靈流正緩慢轉動,恰似一顆倒著跳動的心臟。
“這絕非巧合。”他低聲說道,聲音壓得極低,仿佛生怕驚動了什麼。
門外傳來極為輕微的腳步聲,還未到簾前便停住了。片刻之後,簾子被掀開一道縫隙,一名執事弟子探身進來,臉色煞白:“諸葛先生,陳三……陳三今早沒有去值守。他屋裡的被褥冰冷,看樣子像是三天都沒睡過人了。”
諸葛無為並未抬頭:“他最近常去的地方,查過了嗎?”
“是西北荒域,靠近幽墟的藥田。他母親說,他每次采藥回來,都會把根須泡在銅盆裡,說是為了‘鎮藥性’。”
“銅盆呢?”
“已經燒黑了,盆底還有裂痕,就像是被什麼咬過一樣。”
諸葛無為終於抬起眼睛,目光落在那滴霜上。他突然伸手,將玉片翻轉,背麵刻著一行小字:“寄生者,畏光,喜陰,借靈而生,蝕主如夢。”
他記起來了。
這並非普通古籍,而是三百年前一位陣亡長老臨終前刻下的警示錄,全卷九成毀於戰火,僅剩下這幾頁殘片。而“寄生而生”四個字,原句應該是:“寄生者,以靈為食,以夢為引,蝕儘神識,方顯真形。”
他指尖輕輕一掐,玉片裂開一道細縫,青光順著裂縫滲入地麵。刹那間,桌角的霜珠“啪”地炸開,化作一縷黑煙,鑽進圖中“幽墟眼”的位置,瞬間消失不見。
燈芯忽地跳動了一下,重新燃起。
火光映照出他眼底的冷意。
他合上圖卷,起身,徑直朝山門走去。
與此同時,鴻蒙宗後山,靈脈交彙之處。
劉鎮天盤坐在焦土之上,玉佩緊貼胸口,雛鳳令懸浮在掌心上方。那道裂痕比昨夜更深了,宛如一道乾涸的河床,從邊緣向中心蔓延。他一動不動,隻是閉目感應著——玉佩的牽引依舊存在,並非錯覺,而是一種規律性的脈動,仿佛地底有東西在呼吸,一呼一吸之間,牽動著他的神識。
他突然抬手,將雛鳳令翻轉,令背朝上。
陽光落在令牌背麵,浮現出一道極為淡的紋路——那是雙胞胎出生時,肩頭浮現的鴻蒙胎記,形如雙月交疊。而此刻,令牌上的紋路竟與胎記完全一致,連走向都絲毫不差。
“它在模仿。”他睜開眼睛,聲音低沉,“並非侵蝕,而是試探。”
他指尖輕輕撫摸著裂痕,忽然察覺到一絲溫熱——並非來自令牌,而是從他指尖滲出的一滴血,竟被裂痕緩緩吸了進去。
血珠消失的瞬間,令牌青光微微閃爍,指向西北荒域的方向,比昨夜更加穩定、決絕。
他深知,這絕非巧合。
這裂痕,是血脈的共鳴,是至親之物在被外力觸碰時發出的預警。而那股牽引他的力量,正通過靈脈、藥草,甚至弟子的神識,一層層地逼近他的家人。
他收起令牌,站起身來。
風從西邊吹來,帶著乾澀的土腥味,然而他卻在其中嗅到一絲極為淡的甜香——好似腐爛的草藥在發酵。
他知道,那是藍紋根須的氣息。
諸葛無為趕到時,正好看見他站在山門石階上,玄袍尚未整理整齊,腰間的短劍已然掛好。那柄從廢墟中撿回的焦木劍鞘,此刻正微微發燙,仿佛被什麼喚醒。
“查到了。”諸葛無為快步上前,將殘圖與玉片遞過去,“幽墟外圍的靈脈逆旋,始於三年前。而陳三首次采藥,正是三年前的子時三刻。他采的藥,根須帶有藍紋,與古籍中標注的‘寄生源’共振頻率一致。”
劉鎮天接過玉片,神識掃過,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它借藥傳播,通過采藥人的神識滲透靈脈,再順著靈流擴散。並非入侵,而是寄生。”
“更糟糕的是。”諸葛無為壓低聲音,“昨夜我運用靈根共鳴法檢測藍紋草,根須突然斷裂,一滴幽藍液滴滲入地麵——它在清除證據。這東西,是有意識的。”
劉鎮天沉默了片刻,忽然將雛鳳令取出,放在玉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