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原之上,灰霧如流動的薄紗,輕柔地裹覆著這片死寂的大地。此刻,劉鎮天的手懸於半空之中,脈息鏡緊緊貼合在掌心之上。鏡麵已然恢複了黯淡之色,然而,那血紋炸裂的刹那間,恰似有一根尖銳的針,徑直刺入了他的神識深處。他並未有所動作,亦未收回手臂,隻是緩緩地將鏡麵翻轉過來,使其貼合進玉佩的裂痕之中。
緊接著,玉佩上的青絲微微顫動了一下,旋即又恢複了沉寂。
劉鎮天終於收回了手,袖袍輕輕一卷,便將脈息鏡與玉佩這兩件物品,儘數封入了內袋之中。他的動作極為沉穩,然而,在收回指尖時,卻微微勾了一下衣角——這細微的舉動,成為了他唯一泄露的情緒波動。
“結陣。”他低聲發出指令,聲音雖不高亢,卻宛如鐵石落地,擲地有聲。
李承言聽聞,立刻抬手,指尖靈動地劃動,靈力瞬間凝聚成九點璀璨的星芒,迅速連接成一個環形。與此同時,蘇璃盤膝而坐,雙手在丹田處交疊,眉心漸漸泛起一層淡金色的光暈,以此護住自身的神識。趙破軍則橫刀於身前,刀鋒朝外,腳步微微下沉,已然將前方三十丈範圍內的所有動向,牢牢鎖定。
三人的動作尚未完成,腳下的大地陡然震動了一下。
這並非是地脈正常的搏動,而是某種規則正在緩緩蘇醒。
隻見一道道黑石,從沙土之中緩緩拱出,如同骨刺一般破地而起。每一塊黑石之上,都刻滿了神秘的暗紋,其邊緣鋒利無比,宛如刀刃。這些黑石並非雜亂無章地分布,而是依照某種玄奧的節奏排列開來,最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環形陣列,將劉鎮天四人圍在了中央。在陣紋的深處,隱隱有青光如活物的血管般,在有節奏地搏動流轉。
劉鎮天見狀,眯起了雙眼。
那紋路……他曾有過印象。
並非在古籍的記載之中,也不是在遺跡的探尋過程裡,而是在玉佩裂痕的最深處——那種扭曲如藤蔓,卻又散發著金屬冷光的符文,與眼前的陣紋,顯然同出一源。
“這並非魔族所為。”他低聲自語,聲音幾乎被呼嘯的風聲所吞沒。
話剛說完,三道身影從陣中緩緩走出。
三人皆身著黑袍,兜帽壓得極低,隻能看到半截蒼白的下頜。他們步伐整齊劃一,落地悄無聲息,然而,每踏出一步,陣紋中的青光便會明亮一分,仿佛他們的存在,便是開啟這陣法的鑰匙。
走在最前方的那人抬起手,袖口微微一動,露出了一截手腕——其上紋著一道極為纖細的符文,與玉佩裂痕中的紋路,竟有七分相似。
“止步。”那人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再往前一步,魂飛魄散,不複存在。”
劉鎮天並未行動。
他靜靜地站在原地,玄袍在風中微微揚起,金紋在灰霧之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他的目光掃過這三人,最終落在了陣心那根最高的黑石柱之上。柱身浮刻著一幅模糊的浮雕:一株巨樹深深紮根於星海之中,樹頂懸著一麵古鏡,鏡中映出一道模糊的身影,雖看不清麵容,卻能讓人的心神為之震蕩。
他表麵不動聲色,神識卻已悄然擴散開來,仔細地掃向陣紋的結構。
就在那一瞬間,他的瞳孔微微一縮。
這陣法……竟然與鎖星大陣有著同源演化的跡象!
並非是簡單的模仿,也不是刻意的複刻,而是同根同源,宛如從同一棵母樹上分出的枝椏。然而,鎖星大陣乃是人皇所布下的陣法,守護地星長達萬年之久,為何會出現在仙界的荒原之上?又為何會被眼前這股勢力所掌握?
他心中頓時警鈴大作,然而麵上卻依舊波瀾不驚。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他向前踏出一步,聲音沉穩有力,“為何要阻攔我?”
那人並未回應,隻是緩緩抬起手,指向他的胸口。
“你持有逆器,引動了淵脈,驚擾了始氣。”聲音如同刀刮在石頭上一般刺耳,“此行,違背了天道。”
劉鎮天冷笑一聲:“若天道真的有眼,又怎會容忍地底的邪物竊取本源之力?”
“邪物?”那人低笑一聲,聲音中竟帶著一絲悲憫,“你所稱的‘邪物’,實則是始氣歸真的前兆。你手中所持的那麵鏡子,乃是斷淵之刃,它所斬的並非是魔,而是天地之根。”
劉鎮天眼神瞬間一凝。
“始氣歸真”——這四個字,他曾經在殘碑之上見到過。
“淵啟之日,始氣歸真。”
可眼前之人,竟將這一切視為天道的正途?
“倘若你們是守護者,”他緩緩說道,“那便與我一同查明真相。若你們是阻道之人,即便你們是古老的種族,我也絕不留情,定斬不赦。”
話音剛落,趙破軍手中的刀鋒一轉,寒光陡然閃現。
然而,那人卻依舊不為所動,隻是緩緩抬起另一隻手,輕輕地向下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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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陣紋中的青光驟然暴漲,一道無形的強大之力橫掃而出,徑直朝著李承言逼去。李承言原本正在推演陣眼,猝不及防之下,胸口仿佛遭受了重錘的猛擊,一口鮮血噴射而出,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倒飛出去,直到撞在石碑之上才停了下來。
“承言!”蘇璃忍不住驚呼出聲,想要起身查看,卻被一股強大的壓力重新按回了原地。
劉鎮天一步跨出,左腳穩穩落地,右腳卻並未移動,身形猶如拉滿的弓一般。玄袍上的金紋驟然亮起,一道綠光從他的足底迅速蔓延開來,瞬間穩住了三人周身的空間。
世界之樹殘魂的氣息再次浮現,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不容褻瀆的威嚴。
然而,那陣紋中的青光,竟然並未退散,反而與綠光相互撞擊,發出了刺耳的嗡鳴聲。
劉鎮天的心頭不禁一沉。
這陣法……竟然能夠壓製樹芯殘魂?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刀一般銳利,直直地刺向那首領:“你們到底是什麼來曆?為何知曉淵啟之事?又為何掌握始氣符文?”
那人沉默了三息的時間,終於開口說道:“你既然持有始氣之鑰,便應當知曉答案。”
“始氣之鑰?”
劉鎮天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指的是玉佩。
他緩緩取出玉佩,裂痕中的青絲微微顫動著,仿佛感應到了什麼。
那人的目光落在玉佩之上,三名黑袍人同時後退了半步,似乎有所忌憚。
首領沉默了片刻,最終說道:“……你並非淵中的人,卻持有始氣之鑰,理當誅殺。”
劉鎮天眼神瞬間冰冷下來。
“所以,你們並非是守護仙界,而是在守護‘淵’本身?”
“淵並非是禍根,而是歸處。”那人聲音低沉地說道,“始氣歸真,萬靈返源。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延緩注定的輪回罷了。”
“輪回?”劉鎮天冷笑一聲,“讓地底的邪物吞噬靈脈,讓仙界重新陷入混沌,這便是你們所謂的‘真’?”
“你不懂。”那人抬手,指向陣心石柱上的浮雕,“那樹,那鏡,那影——三者本為一體,乃是始祖所留下的。你奪取鏡子,破壞陣法,驚擾淵,已然是違背了命運。”
劉鎮天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浮雕之中,巨樹的根係深深地紮入地底,與一道青色的脈絡相互連接,而脈絡的儘頭,正是歸墟裂淵的所在位置。而那鏡中的倒影,雖然模糊不清,卻讓他的心頭猛地一震——那輪廓,竟然與他夢中所見的鴻蒙始祖,有幾分相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