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鎮天走上前去，撕開左肩殘肢的布條。傷口處皮肉翻卷，金光仍在其中遊走，那是執念未儘所殘留的細絲。
他咬緊牙關，將手按在陣眼之上。
“開啟‘心脈引靈術’。”
世界之樹樹芯的綠光從他體內緩緩湧出，順著指尖流入陣圖。生息大陣產生共鳴，靈泉之水開始倒流，化作七道水線，纏繞在弟子的周身。
劉鎮天盤膝而坐，神識離體，化作一道金線，順著水線鑽入弟子的心脈。
第一名弟子，魂魄被困在記憶碎片之中，正不斷重複經曆戰死的瞬間。劉鎮天一把將其魂魄拽出，送回識海。
第二名弟子，魂魄被黑線緊緊纏住，幾乎要被撕裂。他以自身的精血為引，割斷黑線，將魂魄拉回。
第三名……第四名……
當救助到第五名弟子時，他的舊傷突然崩裂，鮮血從七竅之中滲出。但他並未停下，依然堅持著。
終於，七道殘魂全部歸位。弟子們的呼吸逐漸平穩，臉上的紅紋也慢慢褪去。
最後一名弟子猛然睜開雙眼，喉嚨裡艱難擠出一句話：
“地底……他在聽……”
話音未落，人便昏死過去。
劉鎮天癱倒在地，右手的指甲全部裂開，指尖血肉模糊。他抬頭望向北方地脈的深處，眼神冰冷而堅毅。
議事殿外，三大家族的代表整齊排成一列。他們身著素袍，臉上表情平靜，無悲無喜，但眼神卻銳利如刀。
“補償玉牒在何處？”趙家家主率先開口，質問道，“我們家族死了二十三人，卻隻給三塊中品靈石？李家死了十九人，卻能得到五塊？這該如何解釋？”
“並非僅僅是靈石數量的問題。”王家老祖冷笑一聲，說道，“而是功過不分！我孫兒死守東裂穀，獨自拖住三名魔將，連魂魄都被侵蝕！可你們卻連他的名字都未曾提及！”
劉鎮天從殿內走出，手中捧著七卷玉牒。他並未立刻說話，而是先將第一卷展開。
“陳小川。”他念道，“於北境守陣，以自身之軀堵住陣裂之處，拖延敵人七息時間，為陣法師爭取到封脈的時機。死後，魂燈未亮，遺體也已無存。其功績，記為上等。”
眾人聽聞，頓時安靜下來。
他又展開第二卷：“趙青羽，在東裂穀負責斷後，獨自與三名魔將戰鬥，左臂被斬斷、心脈被貫穿，卻仍死戰不退。臨終前以自身之血繪製陣法，引發崩山術，掩護百人安全撤離。魂魄侵蝕嚴重，未能歸位。功績，亦為上等。”
趙家家主喉頭微微一動，不再言語。
劉鎮天一卷卷念下去，七十三個名字，無一遺漏。每個人在何處戰死，怎樣戰死，又留下了何種遺言，全都清晰地刻在玉牒之上。
念完之後，劉鎮天將玉牒遞出，說道：“這些，都會刻進宗門的碑林之中。每一代新人入門，都必須誦讀。”
他稍作停頓，接著說道：“撫恤玉牒，今日便會發放。但我要增加一條——安魂堂，需重建。”
眾人紛紛抬頭，望向他。
“新建的堂，不再叫安魂堂。”他說道，“改名為‘不滅燈塔’。堂內設置三百七十二盞魂燈，永遠燃燒，永不熄滅。無論風吹雨打，亦或是魔邪來襲，皆無法使其熄滅。”
“堂前立碑，鐫刻所有犧牲者的名字。若有後人前來祭祀，可以留下影像、誦讀名字、焚香祭拜。但遺物，依舊需要進行淨化處理。”
趙家家主沉默良久，最終接過玉牒。
李利珍站在一旁，負責交接事宜。當她接過最後一卷玉牒時，指尖忽然一涼——玉牒背麵，一道極為淺淡的金紋一閃而逝，與她袖中符紙上的符紋，一模一樣。
她抬起眼眸，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此時，劉鎮天正朝著青石台走去，殘劍在陽光下泛著金紅的光芒。他左手的殘肢仍在滴血，一滴鮮血落在劍柄之上，順著紋路緩緩滑下，滲進石縫之中。
石縫的深處，那株嫩綠的小芽微微顫動，葉片上凝結出一粒晶瑩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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