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岩脊的儘頭,風勢陡然收斂。
碎沙不再迎麵撲來,就連空氣中那股濃重的鐵鏽味也淡去了幾分。劉鎮天腳步猛然一頓,靴底碾過一塊半埋於地的黑石,石麵上的裂紋猶如蛛網般密布,而中央那一點暗紅,正是他上一刻滴落的金血,此刻已然凝結成晶狀,恰似一顆陷入沉眠的星核。
他並未回頭,僅抬手輕輕一招。
那滴血晶微微顫動,自行緩緩浮起,最終落入他的掌心。戰甲左肩處的殘符微微發熱,金線在皮下蜿蜒遊走,仿佛在回應某種來自遙遠之處的召喚。
“停。”
這聲音雖不高亢,卻穿透了風的縫隙,穩穩地傳至每一名親衛的耳中。七人整齊劃一,同步收勢,靈力的殘餘流在經脈中緩緩歸位。樹芯之力成功將他們從崩潰的邊緣拉回,但他們的眼神中仍殘留著劫後餘悸的灰暗之色。
劉鎮天蹲下身子,伸手探地,三息之後,眉峰微微一動。
地底的通道依然存在。
那股與他殘符同頻的脈動,正從虛淵裂脊的深處源源不斷地傳來,節奏規律、沉穩,猶如某種巨獸的心跳。
“他們並未逃離。”他站起身來,目光越過黑霧翻湧的穀口,沉穩地說道,“他們在等待。”
諸葛無為拄著青銅羅盤緩緩走來,臉色依舊略顯蒼白,但眼神已然恢複清明。他將殘片放置在石台之上,咬破指尖,鮮血滴落於晶石。
“回溯。”
羅盤發出嗡嗡的鳴聲,光幕隨之升起。地底靈流圖逐漸浮現,螺旋狀的暗紅能量彙聚成束,徑直指向虛淵的核心。而在那最為深邃之處,一點金芒閃爍不定,與劉鎮天掌心的血晶同源。
“主力正在集結。”諸葛無為低聲說道,“他們已然在布置陣法。”
劉鎮天微微點頭,不再多言。他解下戰甲的護臂,露出左臂。金線如鮮活的生物般遊走,皮下浮現出金色的紋路,正是“門”符的完整形態。他割開掌心,金血滴落在石台之上。
鮮血如同活水般蔓延開來,在石台之上勾勒出與之前類似的完整符紋——三橫一豎,一點居中,最後一勾緩緩補充完整。
青光陡然暴漲。
整座石台轟然一震,地底傳來沉悶的響聲,仿佛某種封印被輕輕叩擊。光幕中的金芒驟然明亮起來,與血符產生共振。
“仔細看清楚了。”劉鎮天的聲音沉穩有力,卻如同鐘鳴般震耳欲聾,“他們並非在逃竄,而是在引誘我們進入虛淵。而我們所要采取的行動,不是盲目追擊,而是主動迎擊。”
他抬起頭,望向遠方。
聯軍的大營已然進入視野範圍。
由玄石堆砌而成的高台矗立在裂穀的前緣,旌旗尚未展開,然而已有萬軍整齊列陣。銀甲宛如白雪,劍鋒直指天空,肅殺之氣凝聚而不輕易散發。那是鴻蒙宗與仙界聯軍的最後一支強大戰力,三萬修士,無一退縮。
但此刻的氣氛卻沉重得猶如壓著鉛雲一般。
沒有人出聲說話。沒有人隨意行動。
就連風也刻意繞開這片區域,仿佛畏懼即將被點燃的戰火。
劉鎮天邁著堅定的步伐向前走去,戰甲上的金紋隨著步伐明滅閃爍,好似在呼吸一般。諸葛無為緊緊跟在他的身後,手中的羅盤持續發出低沉的鳴聲。
當他們抵達高台之時,天光已然黯淡。
暮色如墨,將聯軍眾人的身影染成一片鐵色。劉鎮天登上石階,站在了台首的位置。下方,三萬雙眼睛齊刷刷地望來,眼神中包含著疲憊、疑懼,以及難以掩飾的恐懼。
他深知他們心中所想。
——若門開啟,世界崩塌。
——我們究竟為何而戰?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抬手,將戰甲徹底卸了下來。
玄色的長袍隨風輕輕飄揚,左臂上的金紋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眾人眼前。那並非刺青,也不是普通的符咒,而是從血脈深處自然生長出的印記,與天地產生共鳴,與命運同頻共振。
“你們所看到的,是‘門’符。”他的聲音雖不響亮,卻清晰地傳遍了全場,“但它並非存在於地底,亦不在古碑之上,更不在虛淵的深處。”
他稍作停頓,目光逐一掃過每一張臉龐。
“它在你們的心中。”
台下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鎖星大陣為何能夠千年不滅?”他繼續說道,“因為人皇不舍家園。他寧願自我囚禁,也不願讓祖星淪陷。他憑借最後的力量,守護住了那片土地,守護住了我們的根基。”
他抬手指向東方——那是地球所在的方向。
“我來自那裡。我目睹過父母在病榻上痛苦掙紮,見證過孩子因靈氣枯竭而不幸夭折。我見過一個世界,從逐漸輝煌走向沉寂,隻因為無人敢於戰鬥,無人敢於堅守。”
一名年輕的弟子抬起頭,聲音微微顫抖:“可是若進行這場戰鬥,門開界崩……我們豈不是親手毀掉了它?”
劉鎮天看著他,眼神平靜,沒有絲毫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