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焦土之上,狂風卷攜著灰燼盤旋飛舞,恰似無數微小的亡魂在低聲喟歎。
劉鎮天倒下的身形被濃重的黑霧所吞噬,僅餘那隻指向蒼穹的手,凝固於半空之中,指尖猶自沾著一滴尚未落下的金色血液。
李利珍身處後陣,腳邊玉符的金色紋路正緩緩冷卻,然而她掌心的溫度卻急劇飆升。鮮血從腕上的舊傷處滲出,順著指縫滴落在符麵之上,激起一圈微弱的光芒。她並未去擦拭,隻是猛地將玉符按壓在胸口,閉上雙眼。
痛。
並非皮肉之痛,而是源自血脈深處驟然炸開的灼燒之感,仿若有人將燒紅的鐵絲強行塞入經絡,順著血管一路絞纏而上。她緊緊咬住下唇,舌尖嘗到了腥甜的味道,卻硬是強忍著沒有哼出聲來。
陣圖於她的識海之中徐徐鋪開,雖有殘缺卻又蘊含著完整的邏輯——那是劉鎮天以最後一絲清醒銘刻下的:放蟲,引陣,等待光滅。
她睜開雙眼,目光迅速掃過整個戰場。
金色血液所形成的光幕依舊存在,卻已薄如蟬翼,邊緣處開始剝落,宛如被風肆意撕碎的紙張。成群的魂蝗瘋狂撲上,不再是之前的試探,而是貪婪地吸附、啃噬著光幕,其半透明的軀體因吸納了金血而泛起暗暗的金色。它們在光幕上緩緩爬行,猶如蟻群圍食腐肉一般,背後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反向符文,仿佛某種古老的詛咒正緩緩蘇醒。
“不能再繼續等待了。”
她緩緩抬手,指尖輕輕劃過唇角的血痕,低聲下達指令:“收縮防線,第三、第五、第七陣眼,主動暴露薄弱點。”
傳令的弟子聽聞此言,愣了一瞬。
“暴露?可那樣做會——”
“執行!”
她的聲音雖不大,卻如利刃般劈開亂麻。那弟子渾身猛地一震,立刻轉身去傳達命令。
後陣的修士們迅速向後撤退,原本緊密相連的防禦陣線故意撕開三道缺口。金色血液光幕在那些位置變得愈發稀薄,甚至微微凹陷下去,恰似誘餌的香氣終於飄散開來。
果然,魂蝗群瞬間躁動起來。
大部分魂蝗轉向那三處薄弱點,如潮水般瘋狂湧入,吞噬的速度陡然劇增。然而,也有幾股魂蝗脫離了主群,翅翼劃破空氣,徑直撲向後陣的祭壇——它們似乎察覺到了陣眼的存在。
李利珍眸光瞬間一冷。
她抬手,從袖中抽出三枚血符,符紙泛著暗紅色,仿若用乾涸的血液浸染而成。她指尖輕輕一彈,符紙飛速飛出,在半空中自燃起來,化作三團血霧,緩緩擴散開來。
血霧之中,隱隱有氣息流轉——那是劉鎮天獨有的氣息。
魂蝗立刻調轉方向,被血霧所吸引,重新彙入主群之中。
她微微鬆了口氣,然而胸口卻仿佛壓上了一塊千斤重的巨石。
這一招不可頻繁使用,血符裡的氣息源自劉鎮天殘留的精血,總共僅有五枚。一旦用完,便再無誘餌可用。
她抬頭望向祭壇中央。
雙胞胎已然站在兩側,小小的身軀繃得筆直,臉色蒼白如雪,卻沒有一人退縮。她走上前去,緩緩蹲下,一手握住一個孩子的手。
“怕嗎?”
劉思歸堅定地搖頭。
劉思靜緊咬著嘴唇,同樣搖頭。
她微微一笑,指尖輕輕撫過他們的眉心。
“一會兒,你們要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看,隻聽我的聲音。記住,不管有多痛,都千萬不能鬆手。”
兩個孩子同時點頭。
她站起身來,從懷中取出一枚散發著微弱青光的木片——那是世界樹芯的一縷殘影,也是劉鎮天最後留給她的信物。她將木片放置在祭壇中央的凹槽之中,雙手合十,低聲念起咒語。
青光緩緩升起,如煙似霧,輕柔地纏繞在三人之間。
就在光絲觸及她掌心的那一刹那,她的腦海猛然一震。
畫麵如閃電般閃現——
雨夜,泥濘的道路上,一個女人背著孩子奮力奔跑。咳嗽聲斷斷續續,夾雜著滾滾雷聲,她的腳步踉蹌卻始終未曾停下。孩子的臉埋在她的肩頭,昏昏沉沉,嘴裡還含著半塊粗糧餅。
這是劉鎮天的回憶。
她猛地睜開雙眼,呼吸為之一滯。
世界樹芯……難道還在傳遞他的意識?
但此刻,已然沒有時間去深入探究。
她果斷咬破手腕,鮮血滴入陣圖之中,沿著符軌迅速蔓延。藍光從地球的方向傳來,雖然微弱,卻真實可感。當鮮血與藍光交彙的瞬間,祭壇邊緣竟緩緩浮現出一道虛影——並非完整的門,而是一角陣紋,與鎖星大陣的核心結構完全一致。
她心頭猛地一震。
真的能夠連通。
“思歸,思靜。”她低聲呼喚道,“握住我的手,跟著我念——‘鎖星歸位,反噬為引’。”
兩個孩子立刻閉上眼睛,小手緊緊地攥住她的手。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雖不高,卻清晰地穿透戰場的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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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星歸位,反噬為引。”
第一遍。
藍光微微顫動,恰似風中搖曳的燭火。
“鎖星歸位,反噬為引。”
第二遍。
青光與藍光相互交彙,形成一道細若遊絲的靈脈,從遙遠的天外垂落而下,接入陣圖之中。
成功了!
她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然而還未來得及鬆一口氣,異變突然發生。
金色血液光幕陡然劇烈動蕩起來,光芒急速黯淡,邊緣如碎絮般紛紛崩散。魂蝗群的吞噬速度提升了數倍之多,顯然已然接近能量飽和的臨界點。
速度太快了。
原本的計劃是讓它們吸納能量直至臨界狀態,再進行引爆。可如今,光幕隨時都有可能徹底熄滅——一旦提前崩潰,陣法將會反噬,後陣必將首當其衝。
她抬頭望向戰場中央。
劉鎮天依舊倒在地上,金色紋路覆滿麵龐,七竅滲出血跡,一動不動。
“等光滅……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