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木匣閉合之際,其底紋所泛起的“歸”字金光猶未完全消散,劉鎮天已然將其推至案角。旋即,他起身邁向講道台,步伐相較於前幾日更為穩健。北境陣眼的晶核裂紋已成功替換,試煉陣運行恢複正常,靈泉池中的黑氣亦再未浮現。外部禍患暫時得以平息,然而人心卻仿若斷脈,亟待另尋方法予以接續。
他於講道台前站定,身後便是剛剛啟用的靈械坊。青銅導引儀靜靜矗立其中,其表麵符文與金屬導管相互交錯,恰似兩種不同世界的骨骼拚接而成。
“自今日起,舉辦文會。”他開口說道,聲音雖不高亢,卻清晰地傳遍全場,“不稱‘大會’,亦不訂立‘盟約’,就叫做‘萬界文會’——地星、大炎、仙界,三地的修士,聚在一起談一談、看一看、學一學。”
台下瞬間安靜下來。
一名老修士自人群中走出,他的灰袍輕輕拂動:“宗主,戰後局勢尚未穩定,傷者也未痊愈,此時大力興辦文事,這難道不是舍本逐末之舉嗎?”
劉鎮天並未回應,隻是抬手召出一麵靈光鏡。鏡中依次浮現出靈泉池清流潺潺、藥苗破土而出、弟子們有序輪修的畫麵,最後定格在英靈碑前一隊少年默默佇立的身影。
“外部禍患尚在可控範圍。”他說道,“而內部憂患卻存於人心。四萬三千人倒下,並非單純依靠閉關就能彌補。人族想要存續,首先得讓人心複蘇。”
老修士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退回到人群之中。
劉鎮天轉而看向諸葛無為:“此事交由你來負責,設立‘文化司’,擬定三界的邀請函,並在三日內發出。”
諸葛無為拱手領命,提筆在紙上書寫。墨跡剛剛暈染開來,筆尖卻忽地一滑,拉出一道長長的痕跡。他並未察覺,隻是繼續書寫,待寫完收筆時,那道墨痕竟與紙紋自然勾連,形成一個“歸”字的輪廓,邊緣還微微泛著金色光暈。
他皺起眉頭,想要將紙撕掉,劉鎮天卻伸手阻攔:“留著吧。有些事物,是無法躲避的。”
——
靈械坊內,燈火通宵未滅。
地星弟子專注地調試神經導引儀,大炎工匠精心雕琢符陣基板,仙界陣法師則仔細校準靈力回路。三方各自秉持一套方法,爭論得不可開交。
“你們這鐵製的殼子,連靈識都無法通過,又怎能承載大道?”一名大炎符師指著導引儀,滿臉不屑地冷笑。
“那你們的符紙,能夠精準刺激百會穴嗎?”地星青年反問道,“昨夜王衝正是依靠這台儀器突破境界,你難道沒看到?”
“機巧之類的東西,終究不是正道!”
劉鎮天走進之時,恰好聽到這句話。
他並未言語,隻是招手喚來一名靈脈受損的年輕修士,讓其坐入導引儀中,接通九轉歸元丹的靈能導管。藍色光芒亮起,三息之後,那名修士體內傳來經脈舒展的輕微聲響,臉色也由灰暗轉為潤澤。
“恢複了三成。”劉鎮天收回手,“你來試試?若是無效,我當場就將它砸毀。”
符師嘴唇動了動,卻沒有上前。
人群散開,展覽籌備工作繼續進行。一名地星少年悄悄將廢棄的晶核與符紙拚接在一起,接入情緒感應陣列。經過片刻調試,陣盤上浮現出周圍人的情緒波動圖譜——憤怒、猶豫、期待,各種情緒一一清晰呈現。
他沒有聲張,隻是將陣盤悄悄藏進袖中。
——
三日後,仙界東門開啟。
第一位使者來自大炎大陸,身著青衫,束發而立,手中持有古卷。他踏入山門之時,目光掃過靈械坊外陳列的機械臂,冷哼一聲,抬手撕下牆上張貼的導引儀結構圖,紙片隨風飄落。
“如此粗陋的機巧之物,也敢稱作‘道’?”
劉鎮天站在台階上,看著那張被撕碎的圖紙,隻平靜地說道:“重新張貼。”
弟子立刻取來新紙,再次張貼上去。
劉鎮天又吩咐道:“把機械臂取來。”
青銅臂架緩緩升起,末端接上符筆,蘸上墨汁,懸於空白符板之上。眾人隻見它微微顫動,隨後便流暢地劃動起來,一筆一劃,竟將那被撕毀的符陣完整地複刻出來,線條精準得如同刀刻一般,整個過程耗時不過一刻鐘。
大炎使者的臉色變得鐵青。
“你們以古法繪製符陣,需耗費半日時間。”劉鎮天說道,“而它隻需一刻。差距的關鍵並非在於手,而是對道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