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萬規則鎖鏈構成的龐然巨物高懸於天，那隻漠然的金色巨瞳如同審判之眼，俯視著渺小如塵蟻的眾生。
毀滅性的能量在其中彙聚，發出戰栗的低頻嗡鳴，仿佛下一刻就要降下徹底的淨化，或者說，毀滅。
“清除異常變量。”冰冷無情的宣告再次響起，這聲音沒有憤怒，沒有憎恨，隻有一種毫無人性的絕對理性。
莫清寒或者說，微微躬身，麵無表情地回應：“在下確認執行最終清除。”
他抬起手，周身的天道符文亮起，與天空那龐然大物產生共鳴，似乎要作為引導坐標，將那天罰之力精準引向神魔之井。
然而，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時刻。
“等…等等！”
一個嘶啞、扭曲、仿佛承受著巨大痛苦的聲音，突然從莫清寒的喉嚨裡掙紮著擠出。
他抬起的那隻手，竟然劇烈地顫抖起來，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在與一股無形的力量瘋狂對抗。
他臉上那冰冷的金屬光澤開始不穩定地閃爍，熔金般的瞳孔中，浮現出一絲屬於人類的、極致的痛苦與掙紮。
“主上…您…承諾過的…”莫清寒的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扭曲的困惑與逐漸蘇醒的恐懼，“淨化世間，重塑秩序後，我我將成為新世界的主宰。”
天空中的規則集合體嗡鳴聲微微一滯，那隻金色巨瞳轉動了一下，似乎對他出現的這絲異常波感到遲疑。
“承諾？”雲昭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信息，她用儘全部力氣，將聲音傳入莫清寒神識裡，“莫清寒，看看你頭頂，那是什麼秩序？！那是什麼主宰？！它需要的隻是一個聽話的容器，一個吸收混沌、執行淨化的工具，用完了，就會像垃圾一樣丟掉，就像它對待神魔之井裡所有神族一樣，你和我，和這井中的枯骨，沒有任何不同！”
“不…不可能！”莫清寒抱住了頭顱，發出痛苦的嘶吼，周身氣息混亂到了極點，天道之力與被他強行壓製的本我意識瘋狂衝突，“主上賦予我力量，我…”
“力量？”謝無塵拄著斷劍，他指著天空那恐怖的造物，“那真的是賦予嗎？那不過是寄生，是操控，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還是你自己嗎？！你隻是它延伸出來的另一條鎖鏈而已！”
“閉嘴！你們懂什麼！”莫清寒嘶吼著，試圖重新掌控身體，但那不確定的恐懼在心底瘋狂蔓延，“主上，告訴我，他們說的是假的…”他抬起頭，祈求那金色巨瞳。
而回應他的，是天道那冰冷到極致、也殘忍到極致的聲音：“你不需要理解，也無需知曉如何做，你的價值，在於成功引導淨化者抵達神魔之井，並在此過程中吸收足量的混沌雜質，成為合格的臨時緩衝者。”
“什麼？！”莫清寒不敢信自己到頭來隻是被利用罷了。
“現在，既已出現邏輯錯誤，乾擾吾行事，已無價值。”
莫清寒臉色越聽越白，最後聽到冰冷冷的“回收”二字。
“回收”二字落下的瞬間，莫清寒身體猛地一僵，臉上最後一絲血色徹底褪去，那短暫的掙紮與痛苦凝固了，化為一種徹徹底底的、深入骨髓的絕望與難以置信。
他明白了。
從一開始，他就是棋子。
所謂的賞識，所謂的力量，所謂的承諾，不過是騙他的幌子，隻為讓他更好地完成使命，而現在的最後關頭，他作為一件工具，被無情舍棄了。
“嗬…嗬嗬…哈哈哈…”莫清寒突然低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充滿了無儘的嘲諷與悲涼，“原來…如此…好一個…天道…好一個…清算…”
天空中的規則鎖鏈再次嗡鳴，毀滅能量加劇彙聚，顯然天道已經不耐煩了，準備連他一起清除。
在最後徹底失去自我意識的前一瞬，莫清寒猛地轉頭，看向了雲昭，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悔恨，有嘲諷，有絕望，最終卻化為一絲扭曲的、近乎同歸於儘的快意。
“雲昭…你說得對…我們都是棋子…”他的聲音變得嘶啞破碎，“但…棋子…也能…咬碎執棋者的手指！”
話音未落，他體內那被天道催化、吸收了大量混沌之力，本就處於極不穩定狀態的力量，轟然爆發。
但這一次，並非指向雲昭他們，而是逆流而上，狠狠地撞向天空中那龐然大物與他自身之間那無形的連接通道。
他在進行最徹底的自毀，以自身存在為炸彈，去衝擊天道的控製係統！
哢嚓！
仿佛瓷器碎裂的聲音響起，那龐大無比的規則集合體竟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來自內部的衝擊撼動了，底部大量的規則鎖鏈瞬間崩斷、扭曲、變得混亂！
雖然對於整體而言，這隻是微不足道的損傷，卻像一個精密的儀器被突然注入了泥沙，出現了短暫的卡頓和紊亂。
那毀滅性能量的彙聚也被強行打斷、乾擾！
“就是現在！”雲昭嘶聲喊道！
雖然莫清寒的結局令人唏噓，但他的臨陣反戈，用最慘烈的方式，為他們爭取到了或許是唯一的一次機會。
謝無塵強撐著將最後的力量注入劍身，化作一道微弱的卻堅定不移的劍光，護在雲昭身前，墨淵長老等人也拚死催動殘破的歸墟寂滅陣，光芒雖然黯淡，卻再次亮起！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暫時的。
天空中的規則集合體很快穩定下來，被莫清寒自爆衝毀的鎖鏈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複、重組，那隻金色巨瞳再次鎖定下方，冰冷依舊。
天道的聲音恢複了絕對的冰冷，“膽敢反抗？！那彆怪吾毀了這片土地。”
一股更加強大、更加令人絕望的法則波動開始凝聚，這一次，不再是針對某一點，而是要將整個青要山區域，連同神魔之井和其中所有人徹底從規則層麵抹去！
莫清寒用生命換來的機會，轉瞬即逝。
絕對的力量差距麵前，掙紮似乎隻是延長了痛苦的過程。
雲昭看著天空那不可戰勝的龐然大物，看著身邊傷痕累累，卻依舊死死護在她身邊的同伴，看著身後那口承載了無數犧牲與痛苦的神魔之井。
她的心，反而在極致的絕望中，變得一片清明。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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