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兵敗當向北,她不會去。”
“東麵跨蠻區離漢地最近,但一來易被猜中,二來平地無遮,不易藏形,所以她會假意向東,然後向北再折西。”
“你若失她蹤跡,便到西麵那片林中截她。”
“截到後彆和她搭話,也彆管她說什麼,直接殺掉。”
“如果她身邊有護衛,你先殺護衛,不必管她,她一個人跑不了多遠。她護衛身手一定都很好,你看情況,能殺就殺,殺不了拖一會兒也行。有機會殺坐騎也可以。”
“要是拖不住也沒關係!情況不對馬上走!千萬彆硬抗!無論如何,記住,是無論如何,都不用生命冒險!自己平安回來是第一位的!對於我來說,你安全回來,比殺她十個都重要多了!切記切記!”
“......”
夜色如墨,陳青珊回想著王揚的囑咐,手腕一轉,長槊收回,一名蠻將栽落馬下。
鮮血順著槊尖滴落,連成一道暗紅的血線。
她沒有理會四周奔逃的蠻兵,而呼哨一聲,調轉馬頭,向西疾馳。
附近四個汶陽部的蠻騎也聞聲而動,脫離戰團,緊隨陳青珊而去......
......
刀光映月,殺聲徹野。
永寧部兵敗如潮,汶陽部士氣如虹,拚命掩殺。
隻是,隻是有點太拚命了......
王揚營中兵少,為了亢奮軍心,本來是跟著弓手們一起衝鋒的。他沒騎馬,一是對自己騎術無自信,戰場上怕出意外。二是覺得騎馬目標太大,萬一有個神射手什麼的,自己控馬又不嫻熟,那就壞了。所以不如把坐騎分配給騎隊,讓小珊多帶個騎兵。
這樣一來,王揚和大隊一起追殺永寧兵的時候就是步行。這個沒關係,反正他也沒一騎當先的打算。不僅沒有當先的打算,還漸漸落後!
開玩笑,他又不是廝殺型猛將,怎麼可能真的衝?意思一下就得了。萬一被裹到混戰裡,那就得不償失了。“為將本於坐籌,寧勞陷陣?”要不是手上人少,怕兵士們膽不足、沒衝勁,不能一鼓作氣壓上去,他連跟著衝都不太想。但結果證明這些人確實是選出的精兵,衝勁還是很足的。王揚很滿意。但......
但這衝得也太瘋了吧?明明戰前特意點了幾個“骨乾”,作為隨身親兵,讓他們護衛左右,結果倒好,這幾個人衝得最厲害!嗷嗷叫著往前衝,直接衝成“前鋒”了。
把將領拋了自己衝沒影了,這軍事素養實在堪憂!
唉,這就是所謂的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啊!
王揚心中吐槽,卻不知道,問題更多出在他的“呀突突叉”上。
呀突突叉是蠻語,直譯即“不要命拚了”。用在戰場上,就是有進無退,不死不休的意思。王揚把它當熱血衝鋒喊,可聽在蠻人耳中,確是全員“狂化”,無視傷亡。
所謂“全員”,自然也包括將領。所以這條命令一出,誰還管王揚如何,都紅著眼往敵人堆裡紮!如果敵軍勢強那衝得興許還有點限度,可現在敵軍大敗,正是建功報仇的好機會。再說蠻部將領都是親自上陣搏殺的,而王揚親點的那幾個“骨乾”又都是能打的猛人否則王揚也不會點他們來保護),衝得興起了,也沒人記得,這回的主將有點弱......
王揚眼看蠻兵如脫韁野馬似的,撒歡一樣向前奔。想了想,決定還是跟著跑。
雖說勝局已定,但一個人留在後方,總是有些不穩妥。還是先跟上大部隊,再抓幾個壯丁,保護自己避開接戰區就是了。
正琢磨著,左方就傳來喊聲:
“怎麼沒人保護公子?快去護衛!”
夜色中隻聽幾道蠻語應聲而答,快速向王揚趕來。
若換了神經大條的自然高興,真是瞌睡了送枕頭,有人護衛,那也就不用冒險往戰區靠了。
可王揚立馬察覺到不對。
首先,汶陽部慣常稱他“公子”的隻有老鯫耶和勒羅羅。其他人都叫漢使或者漢使大人,雖然也有少數頭人、蠻衛學著漢人稱呼,叫過公子,不過叫的都是“王公子”,而非“公子”。
其次,這道喊聲如果是給普通蠻兵下令,那應該用蠻語。此人用漢語,則是故意說給王揚聽的。
最重要的是,王揚現在正向北行,左手邊就是西麵,按照他的布置,此時此刻,不應該有汶陽兵出現在他所在方位之西。不過不排除是追擊散敵之兵的可能性。
王揚可不願賭這種可能,但他沒有馬上奔逃,而是回頭看向營盤方向,驚喜呼道:
“大軍到了!”
來人一驚,下意識轉頭看去,王揚二話不說,撒腿就跑!
他每日練武,體力已是不弱,又得了先機,死命狂奔,隻要拉開距離,追上前隊,還真有逃脫的可能!
誰知剛跑出幾步,忽覺頭頂有物落下!
王揚以為是冷箭,下意識一縮頭,卻是一個寬大的粗繩套,當頭落下,直套過他的肩膀,隨即驟然一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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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揚隻覺一股大力將他猛地向後一拽!撲通一聲就摔倒在地!
頭在地上一磕,頓時沒了動靜,手上腰刀也摔脫了手。
一人拽了拽繩套,見王揚全無反應,便道:“暈了?”
另一人答:“暈了正好。”
第三人說:“彆摔死就行......”
幾人說的都是漢話,邊說邊快步上前。一人俯下身查看,王揚突然揚頭撞向那人鼻梁!
幾人見王揚連刀都摔脫了,哪能想到這人是裝的?完全沒有防備!王揚左臂猛然一掄,勒住那人喉頸!右手從靴筒中拔出匕首,一邊用匕首對準那人頸側,一邊迅速站起,轉到那人身後,向後拖拉。
他這下才看清,不算自己製住的這個人,對方一共四人,都梳著發髻,穿粗麻衣,打扮像漢人模樣,卻不知道為什麼,看上去就有點彆扭。王揚也來不及細想彆扭在何處。方才被套住後沒有選擇反抗而是直接裝暈,就是覺得敵我懸殊,現在一看,確實如此。尤其那五人身後,似乎還有人影趕來!
王揚也不知道手中這個人質管不管用,隻能先拖時間,大聲喝道:
“都退開!”
那人質的鼻子被撞得鮮血直流,脖子上還架著匕首,可他絲毫不懼,竟迎著匕首鋒刃揚起頭,雙眼圓睜,流露出一種近乎狂熱的興奮,口中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