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市公安局指揮中心。
監控大屏正播放數碼相機拍攝的畫麵：二十多台印著"錦江建設"ogo的挖掘機在b地塊橫行，潘錦江戴著安全帽在現場督戰。
馬國強局長敲著桌子罵娘："這特麼是第幾次了？上周強拆安置房，這周又越界施工！"
"根據《行政強製法》第35條..."年輕警官剛開口就被打斷。
"法條頂個屁用！"馬國強把文件摔在桌上，"李副市長特批的"應急搶險工程"手續，太特麼肆無忌憚了！"
…………。
2007年7月5日，丹江市政府第三會議室。
空調出風口嗡嗡作響，卻驅不散滿屋的燥熱。張玉龍坐在後排，看著牆上投影的沿江景觀帶規劃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膝蓋。郝妍就坐在他斜前方，穿著一身黑色的職業套裝。
"生態示範區是今年省裡重點督辦項目。"李副市長敲了敲桌麵，茶杯裡的水紋跟著顫動，"我建議把a地塊單獨拿出來，由專業團隊負責。"
張玉龍眯起了眼睛。規劃圖上，a地塊像楔子般插在沿江景觀帶中心，占整個工程量的40。
"我同意李市長的意見。"住建局局長馬衛國立即附和道，"錦江建設去年剛完成濕地公園項目，經驗很豐富。"
會議室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主位的王市長——這位剛調任不到一年的市長正慢條斯理地轉著鋼筆，鏡片後的眼睛看不出情緒。
"景致園林的設計方案和玉龍交建的施工方案我都看過。"王市長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整體性強，造價控製也好。"他轉向發改委主任，"老劉，你說呢？"
劉主任扶了扶眼鏡："按慣例，這種大型工程確實應該整體招標..."
李建國突然笑了："王市長，要不我們先讓錦江建設潘總彙報一下a地塊的專項方案？然後大家再進行討論？"
王立峰沉吟一下，點點頭，“可以，大家都聽聽，集思廣益嘛。”
潘錦江大步走向投影儀，西裝革履，臉上掛著誌在必得的笑容。他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激光筆，紅光在規劃圖上劃出一道刺眼的弧線，最終停在a地塊上。
“各位領導，錦江建設的方案很簡單——?快、省、穩?。”他的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a地塊地質複雜，但我們有成熟的軟基處理技術，工期能壓縮到三個月，造價還能比市場價低5。”
他點擊遙控器，屏幕上跳出幾張濕地公園的完工照片。“就像馬局長說的，我們去年完成的濕地項目，省裡評了優秀工程。”他特意瞥了一眼張玉龍，“有些企業啊，光會畫大餅，真乾起來……嗬嗬。”
李副市長適時接話：“潘總的方案很務實嘛！沿江景觀帶是民生工程，不能光看設計花哨，關鍵得能落地。”他環視會場，“大家覺得呢？”
發改委劉主任欲言又止，最終低頭翻起了文件。住建局馬局長立刻表態：“我支持錦江建設！他們本地企業，熟悉情況。退一步來講，萬一出了問題也好追責。”
會議室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王市長依舊轉著鋼筆，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幾位副市長交換著眼色，副市長餘偉輕咳一聲：“景致園林的設計確實不錯……但如果施工交給錦江建築來做，或許更加穩妥？”
此刻，局麵徹底倒向了潘錦江。
王市長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既然大家有顧慮，那今天先不表決。秘書長，安排一下，三天後再進行審議。”
作為市政府的一把手，他有絕對的話語權，但也不能用一言堂表態，否則會影響他的權威。此刻，他采用了一個緩兵之計，將事情暫時擱置，再謀求新的變數。
政府秘書長立刻附和道：“對對，這麼大的項目，慎重一點好。”
王市長離席後，爭論戛然而止。最終會議決定：方案再論證，三天後上常務會。
散會後，走廊上。?
郝妍快步追上張玉龍，壓低聲音，“他們這是明搶！景致園林的方案就算通過了，但也是你們玉龍交建協助我們完成的……”她的臉上露出內疚的表情，“玉龍，真是對不起，你們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現在倒好…，設計他們用，施工卻要給潘錦江？”
張玉龍麵色平靜，但指節已經攥得發白。“李建國和馬衛國聯手，王市長剛來，根基不穩，硬頂沒用。”他冷笑一聲，“潘錦江以為這就吃定我們了？”
正說著，潘錦江站在門廳裡，身邊跟著幾個滿臉微笑的官員。他一眼看到張玉龍，故意提高嗓門：“喲，張董還沒走啊？彆灰心，下次有機會再努力嘛！”
張玉龍淡淡一笑，詫異地問道：“潘總太客氣了，你是在鼓勵我招標時努力嗎？不愧是丹江知名企業家，很有風度。”
潘錦江“噗嗤”一笑，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彆做夢了，李市長已經定好了，你輸定了。”說完，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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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妍氣得臉色發白：“他…他特麼的太囂張了！”
張玉龍望著潘錦江的背影，眯了眯眼，笑嗬嗬說道，“是特麼的挺囂張。”
郝妍白了他一眼，這人，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能笑出來？
7月6日淩晨四點，江邊霧氣彌漫。
張玉龍站在玉龍交建工地的了望台上，軍用望遠鏡的視野裡，二十多台挖掘機正在施工。每台機身上都噴塗著"錦江建設"的鮮紅字樣，在晨霧中格外顯眼。
"他們連施工許可都沒拿到。"杜娟氣喘籲籲地爬上來，手裡攥著打印出來的《建設工程規劃許可證》查詢結果，"係統顯示還在初審階段。"
張玉龍把望遠鏡遞給杜娟："看東側邊界。"
鏡頭裡，十幾台挖掘機已經越過臨時界樁，正在開挖屬於沿江景觀帶預備工地的區域。戴著白色安全帽的潘錦江站在一旁，正對著手機說著什麼，臉上帶著誌得意滿的笑容。
"這是要生米煮成熟飯啊。"杜娟咬牙說道。
張玉龍掏出手機，撥通了郝妍的電話："他們動手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王市長昨晚被省裡叫去開會了。"郝妍的聲音壓得很低，"李副市長幾天前就簽發了《應急搶險工程通知書》。"
張玉龍不禁冷笑。所謂的"應急搶險"，不過是把幾處低窪積水說成了"汛期地質災害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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