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有些失望，果然是他貪心了。
徐福之前跟他保證得天花亂墜的，再加上吃了些丹藥之後確實感覺精神不錯，他還升起一些念想。
徐福想要船出海尋找仙藥他也就允許了。
如今李昱直接否定，他是明白理解又有些失望。
大約他覺得自己是理智的但其實內心裡深處多少還是帶著一些期望的。
李昱接著他伸出手指，指向始皇帝本人，從他的心口緩緩劃向頭顱，神情變得鄭重，然後雙手虛抱於丹田之處，做出一個“滋養”、“凝聚”的動作。
“然，祛病除邪，固本培元，保養得當，可延年益壽，遠超常理。長生不死，羽化登仙，終是虛妄。”
這個回答，坦誠而留有餘地。
既承認了能力的邊界，又給出了切實的希望，更重要的是，沒有用虛無的承諾進行欺騙。
始皇帝靜靜地聽著，目光愈發深邃，仿佛在權衡每一個字的重量。
他內心是激動的，但是他知道自己越是激動的時候越是要喜怒不形於色。
他心裡平息了下。
又過了片刻，他忽然轉移了話題，問出了第二個問題，語氣平淡，卻更顯突兀：
“李仙長觀朕之天下，如何？”
這個問題，遠比問長生更加凶險！
縱論天下，豈是他一個普通人所能置喙？一言不慎，便是殺身之禍。
李昱心中警兆頓生。這是試探，試探他的心性，試探他的誌向，甚至可能是在試探他是否對帝國抱有威脅？
不過，跟現在很多人謾罵暴秦不一樣，李昱這個後世人對始皇的崇拜那是去滔滔不絕的江水的！
“帝國強大，書同文，車同軌，功業曠古爍今！”
嬴政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但隨即變得更加銳利，等待著他的“但是”。
李昱頓了頓，他臉上的神情變得凝重，眉頭緊鎖，搖了搖頭。
“然，民力有窮，律法過苛，長此以往，恐傷國本。”
說完這些，李昱便不再有多餘的表示，隻是垂手而立，恢複沉默。他點出了隱患，卻並未指手畫腳地提出具體建議，保持了方士應有的超然和界限。
本來不該說，但一想想秦二世而亡，終究還是有些遺憾的，李昱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出來。
始皇帝沉默了。
整個偏院靜得能聽到風吹過屋簷的聲音。帝王的目光如同實質，壓在李昱身上，似乎在重新評估他的價值。
良久，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打破了寂靜。
“嗬……沒想到，李仙長竟有如此見識。”始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看來，李仙長並非隻會仙法。”
他向前踱了兩步：“姝兒之事，還望李仙長儘力施為。需要什麼，可直接向朕稟明。”
“至於延年之事……”他頓了頓，語氣莫測，“待姝兒痊愈，朕再與李仙長細論。”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大步離去。玄色袍袖卷起一陣微塵。
李昱獨自站在原地，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方才那短短一刻鐘的問答，凶險程度不亞於一場神魂鬥法。
始皇帝最後那句話，意味深長。
這是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