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長長籲出一口氣,這才感到肩膀傷口鑽心的疼痛,額上冷汗涔涔。
王顏可立刻扶住他有些搖晃的身體,低聲道:“他們走了,但這裡不能待了。”
幾十雙眼睛都齊刷刷地看向李昱,等著他拿主意,他們認定了李昱,跟定了李昱!
李昱點頭“走!我們要出城!”
奶娘手腳麻利地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小包袱係在身上,裡麵是僅有的乾糧、一點散碎銀錢和那壺水。
生死時刻誰也沒有矯情,其他人沒帶任何東西,隻是裝了水就跟著準備一塊兒走!
李昱看了一眼地上死透的胡兵和凝結的血跡心知此地已是修羅場,片刻延誤都可能萬劫不複。
“走!”他再次打開院門“任何人不許胡亂發出聲音!能跟上就跟跟不上就隻能怪自己的命了!”
巷子裡空無一人,隻有遠處依舊傳來的廝殺聲和越來越旺的火光。
李昱辨明方向帶著大家一頭紮進更加狹窄、如同迷宮般的後巷廢墟之中。
逃亡之路,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李昱對洛陽城的巷子非常熟悉!他一路搜刮了簡易的能當做武器的東西,交給12個壯年男子,交給了他們鴛鴦陣法!
而李昱則是憑借著自己身法靈活,不斷的去吸引小隊胡兵到巷子裡邊斬殺!
他們避開主要街道,在巷子裡邊穿梭!
打一下,換一下地方!
隨處可見倒斃的屍體,有無辜平民,也有零散的晉軍士兵和胡兵。
那些無辜的平民,看他們厲害不斷地加入!
斬殺了胡兵讓那些漢子們也都熱血沸騰,原來這些胡兵並不是不可戰勝的,越來越多的壯年男子拿起武器!
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幾乎令人窒息。
好幾次,他們與搜刮財物、追殺殘敵的小股胡兵遭遇,都靠著李昱指揮把那些胡兵給斬殺!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冬日的夜晚來得格外早,寒冷加劇。
洛陽城的混亂並未平息,反而因為夜幕的降臨,多了許多不可預知的危險。火光映得天際一片猩紅,如同地獄的入口。
李昱失血不少,加上饑寒交迫,體力漸漸不支,腳步越來越踉蹌。
李昱一直在撐著。
王顏可感受到李昱體力不支緊緊攙扶著他,她的手臂雖然纖細,卻異常堅定。
“必須找個地方歇腳,處理一下你的傷口,不然……”王顏可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焦急。李昱的肩膀隻是被布條草草捆紮,由於活動力度太大,鮮血仍在不斷滲出。
李昱環顧四周,儘是廢墟。“這附近……我記得再往北走,城牆根下,好像有座廢棄的山神廟,香火早斷了,或許……或許能暫時容身。”
他指了方向,所有的人都跟著他走!
大家不敢點火把,借著遠處火光和微弱的月光,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李昱記憶中的方向摸去。
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他們殺出了城,一路前行,終於在一片荒草叢生的坡地後,找到了一座幾乎半塌的廟宇。
牌匾早已不見,門扉歪斜,裡麵黑洞洞的,散發著一股黴爛和塵土的氣息。
有一隊漢子先進去探了探,確認無人,才招呼他們進去。廟宇很小,除了殘破的神像和滿地雜物,空無一物。但四麵有牆,總算能擋一擋凜冽的寒風。
一進廟,李昱再也支撐不住,靠著牆壁滑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嘴唇乾裂。
王顏可立刻跪坐在他身邊,解開被血浸透的布條。借著從破窗透進的微光,可以看到傷口皮肉外翻,雖然未傷及筋骨,但失血著實不少。
王顏可蹙緊眉頭,對奶娘道:“奶娘水。”
奶娘連忙遞上水囊。
王顏可小心翼翼地用清水清洗傷口,然後從自己貼身的內裙上,撕下最乾淨柔軟的一層布料,重新為他包紮。
她的動作依舊有些生疏,但極其專注、輕柔,仿佛在處理一件易碎的珍寶。冰涼的指尖偶爾劃過李昱滾燙的皮膚,帶來一陣微妙的戰栗。
李昱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鼻尖沁出細密的汗珠。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他心中湧動,混雜著感激、依賴,還有一種在絕境中悄然滋生的、超越最初那份責任感的情愫。
“幸好……你沒事。”他啞聲開口,聲音乾澀。
王顏可包紮的手微微一頓,沒有抬頭,隻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其他人也都緊張地圍繞在一邊!如果今天不是跟著李昱,他們不會團結在一起,也不會殺了那些胡兵,也不會能夠走到現在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