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將整座城市染成了一片灰暗。
被逐出青幫的芮慶榮癱倒在街頭,三刀六洞的傷勢讓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劇痛。
他的身上,衣服早已被鮮血浸透,緊緊地貼在傷口上。
每動一下,便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他強忍著痛苦,開始艱難地往診所的方向爬去。
每爬一步,都在身後的地麵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兩條血痕蜿蜒在街道上,觸目驚心。
“救……救我……”
他的聲音微弱而沙啞,帶著無儘的痛苦與哀求。
曾經,他身為青幫一員,在這街頭橫行無忌,如今卻淪為人人唾棄的叛徒。
青幫的幫眾從他身邊路過,眼神中滿是冷漠與不屑,沒有一個人願意停下腳步伸出援手。
街上的民眾也紛紛投來幸災樂禍的目光。
曾經,他們受夠了芮慶榮的欺壓。
如今看到他這般狼狽,心中隻有暢快,怎麼可能去救他。
甚至有人還對著他指指點點,發出嘲諷的笑聲,不過好歹沒人落井下石。
芮慶榮的力氣越來越小,眼前的景象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他的意識逐漸渙散,卻仍憑借著求生的本能,機械地向前爬行。
血越流越多,彙聚成一灘又一灘,在灰暗的街麵上格外刺眼。
就在他徹底絕望,以為自己要命喪於此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停在了他身邊。
車門打開,幾個特高課特務走了下來。
為首的那個,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眼神冰冷地打量著芮慶榮。
隨後一揮手,示意手下將他扶上車。
芮慶榮在失去意識之前,隻感覺到自己被人抬了起來,隨後便陷入了無儘的黑暗。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怎樣的命運。
四川北路1878號,日陸軍病院。
這裡前身為國民政府“大上海計劃”的配套工程——滬市市立醫院。
滬市淪陷後,日軍將這裡改為“上海陸軍病院”,也叫“福民醫院”。
這時,醫生剛給芮慶榮處理好傷口。
病房裡,慘白的燈光無精打采地灑在芮慶榮身上。
他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
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像是要把那層白色看穿。
他的臉上寫滿了疲憊與痛苦,乾裂的嘴唇毫無血色,微微顫抖著。
繃帶一圈又一圈地纏繞在他的腿上、手臂和腰間。
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無數根針紮著,鑽心地疼。
哪怕隻是輕微地挪動一下身體,牽扯到傷口,那如潮水般湧來的劇痛也會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青幫……”
芮慶榮低聲呢喃,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你們這群沒心沒肺的東西,就這麼把我給扔了!”
他的眼中瞬間燃起了憤怒的火焰,雙手不自覺地握緊。
卻因為扯到了傷口,疼得他麵容扭曲,隻能又緩緩鬆開。
“杜月笙,你可真是好手段!”
提到這個名字時,芮慶榮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臉上的肌肉也跟著抽搐起來。
“這些年我也是為了青幫拚死拚活,沒想到你竟如此絕情!”
他越說越激動,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傷口的疼痛也被這滿腔的怨恨暫時掩蓋住了。
可說著說著,他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聲音也變得哽咽起來:
“我怎麼就相信這群流氓頭子了呢?
我恨我自己,怎麼就……”
他抬起纏著繃帶的手,狠狠地砸在床邊,每一下都帶著無儘的悔恨與自責。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原本激動的情緒瞬間被壓了下去。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顫抖著說:“日本人……
他們……他們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