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下，林鬆那本泛黃的筆記本再次被攤開。
旁邊散落著幾張從筆記本夾層裡找到的彙款單，還有他憑記憶默寫下來的一些關於張富貴和劉兵透露的零碎信息。
他的手指再次劃過筆記本上那些看似尋常的條目。某年某月某日，采購鋼材一批，金額巨大，卻隻有一個模糊的簽收人代號。某年某月某日，招待費支出，後麵跟著一個地址——解放路117號。
這些記錄，單獨看，似乎沒什麼特彆。
但當陸辰將它們與從劉兵那裡旁敲側擊得到的信息——張富貴經常去解放路117號“彙報”，以及林強那句“‘喬’是一個代號，代表著縣裡一股隱藏的勢力”——聯係起來時，一種冰冷的脈絡開始浮現。
他拿起一張彙款單，上麵的日期和金額，與筆記本裡一筆標注為“工程款”的支出隱隱對應。收款人信息卻被塗抹掉了。
林鬆，不僅僅是貪婪和懦弱，他還深度參與其中，扮演著一個資金流轉的“白手套”角色？
陸辰的眉頭越皺越緊。
他的前世記憶，像一個龐大的數據庫，此刻開始被動地檢索。九十年代初的縣城，經濟開始搞活，各種機會湧現，但也滋生了無數灰色地帶。權力尋租，官商勾結，野蠻生長。
能讓林鬆這樣的人甘心賣命，能讓張富貴這樣的地頭蛇俯首帖耳，能讓解放路117號成為一個“死過人”的禁地，這個代號“喬”所代表的勢力，絕不可能僅僅是商業上的能量。
它必然與權力深度綁定。
是哪個部門？哪個環節？
陸辰的目光在筆記本上快速移動，尋找著蛛絲馬跡。林鬆的記錄很隱晦，許多關鍵信息都用了代號或者簡寫。
土地審批？礦產資源？還是那些利潤驚人的走私買賣？
他想起張主任提到解放路117號時那一閃而過的異樣神色。張主任在縣裡消息靈通，他一定知道些什麼，但他選擇了沉默。
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喬”的能量，足以讓體製內的人也諱莫如深。
陸辰閉上眼睛，腦海中快速勾勒出縣城的權力結構圖。工商、稅務、銀行、公安……還有那些真正掌握實權的部門。
林鬆的資金流向，張富貴的活動範圍，解放路117號的隱秘……
這些線索像一顆顆散落的珍珠，被陸辰用他超越時代的認知和縝密的邏輯，試圖串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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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隱約感覺到，自己正在接近一個龐大而危險的真相。
這個“喬”，很可能不是指某一個人，而是一個利益共同體，它的觸角，恐怕已經深深紮根在縣城的方方麵麵。
而解放路117號，就是這個利益共同體處理某些“臟活”的地方。
陸辰緩緩吐出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
迷霧，似乎正在被一點點撥開，但露出的，卻可能是更加猙獰的獠牙。
夜色漸濃，裡屋的燈光帶著暖意。
林詩韻趴在桌前，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著，鉛筆在嶄新的素描本上勾勒，又停下，似乎不太滿意。燈光在她專注的側臉上投下柔和的光暈。
陸辰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沒有打擾她，隻是靜靜看著。
素描本上是一件連衣裙的草圖，領口設計得頗為大膽，帶著幾分後世才流行的不對稱美感，袖口則用了複古的泡泡袖元素。雖然線條略顯生澀，但那份靈氣和用心，躍然紙上。
“這裡……”林詩韻終於忍不住，指著腰線的位置，抬頭看陸辰，眼神裡帶著詢問和一絲不確定，“是不是有點鬆了？”
陸辰拿起鉛筆，在她指的位置旁邊輕輕勾勒了幾筆，將腰線收緊，又順勢將裙擺畫得更蓬鬆飄逸一些，“你看這樣呢？對比之下，更能突出腰身，也顯得更大氣。”
林詩韻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仿佛被點撥通透，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喜和一點點崇拜，“嗯！這樣好看多了！陸辰，你……你怎麼也懂這個？”
“以前瞎琢磨過。”陸辰笑了笑，將鉛筆還給她，“你很有天賦，詩韻，大膽畫，彆怕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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