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門而入,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著茶香,撲麵而來。茶舍裡很安靜,隻有一個穿著布衣的年輕夥計在擦拭著茶具。
“先生,喝茶嗎?”
“我找徐老先生。”
夥計抬起頭,打量了陸辰一眼,似乎在確認什麼,然後點了點頭:“您跟我來。”
穿過前堂,後麵是一個雅致的庭院,假山流水,翠竹掩映。夥計將他引到一間獨立的茶室前,便躬身退下了。
陸辰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茶室裡,一個身穿灰色中山裝,頭發花白,麵容清瘦的老者,正坐在茶台後,專注地衝泡著工夫茶。他的動作行雲流水,每一個細節都透著一種從容不迫的韻律感,仿佛不是在泡茶,而是在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
這位,應該就是徐老先生了。
陸辰沒有出聲打擾,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徐老仿佛沒有看到他一樣,依舊不疾不徐地燙杯、置茶、衝泡、洗茶……直到將一杯琥珀色的茶湯,推到對麵的位置上,他才抬起眼皮,看向陸辰。
他的眼神,很奇特。不像王老那般威嚴,也不像王建業那般陰沉。那是一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平靜,深邃,卻又帶著一絲悲天憫人的滄桑。
“坐吧。”他的聲音很溫和,“嘗嘗這杯大紅袍。武夷山母樹上,今年剛下來的。”
陸辰依言坐下,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湯入口,醇厚甘鮮,岩韻十足,一股暖流順著喉嚨而下,瞬間驅散了心頭的一絲緊張。
“好茶。”他由衷地讚歎。
“茶是好茶,可惜,能靜下心來品茶的人,不多了。”徐老慢悠悠地又為自己倒了一杯,“江南的老王,把你誇上了天。說你是他見過,最有膽色,也最能折騰的年輕人。”
陸辰謙遜道:“王老過獎了。”
“他很少誇人。上一個被他這麼誇的,現在,已經是封疆大吏了。”徐老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所以,我很想知道,你這個被他看重的小家夥,究竟想做什麼?”
這個問題,問得很有水平。他沒有問陸辰遇到了什麼麻煩,而是問他想做什麼。
陸辰沉吟片刻,直截了當地說:“我想,扳倒喬家。”
徐老聞言,臉上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隻是淡淡地笑了笑:“口氣不小。你知道喬家是什麼嗎?”
“一個盤踞在京城,勢力龐大的家族。”
“不,你說得不準確。”徐老搖了搖頭,伸出一根手指,“喬家,不是一個家族。它更像一個封建時代的‘門閥’,或者說,一個以血緣為紐帶,以利益為核心的,龐大的宗族聯盟。它不是一棵樹,而是一片森林。”
陸辰的心,猛地一沉。
“你查的那個‘中輝集團’,”徐老繼續說道,“它確實是喬家的產業。但它隻是喬家在商界版圖裡,微不足道的一角。在能源、金融、軍工、文化……你所能想到的每一個領域,都有他們的人,或者說,他們的‘家臣’。”
“家臣?”陸辰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充滿封建色彩的詞彙。
“對,家臣。一些不姓喬,但身家性命都和喬家綁在一起的人。比如,你們省城的那個王建業。”徐老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他就是一個很成功的家臣。喬家給了他上位的資本,他反過來,為喬家在江南省,看門護院,斂財開路。這種人,在全國,有很多。”
徐老的一番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為陸辰剖開了那個籠罩在“喬”字之上的迷霧,露出了其下,更加猙獰可怖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