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櫃上,多了一樣東西。
一枚軍功章。
不是嶄新的,而是鏽跡斑斑,邊緣帶著磕碰的痕跡,仿佛從某個被遺忘的角落裡刨出來的一樣。
陳老的瞳孔,在一瞬間縮成了針尖。
他見過這枚軍功章。
二十年前,一個邊防哨所的年輕所長,因為拒絕給喬家走私的車隊放行,被誣陷、被革職,最後在抑鬱中自殺。這枚軍功章,是那個年輕人用生命換來的,也是他唯一的遺物。當年,正是陳老親手簽發的文件,將那個年輕人的前途,釘死在了恥辱柱上。
這件事,是他午夜夢回時最深的夢魘。
而現在,這個夢魘,具象化地出現在了他的床頭。
冷汗,瞬間浸透了病號服。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每一次收縮,都帶來窒息般的劇痛。他想按鈴,想呼救,卻發現自己的手臂重如千鈞,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
那針……有問題!
病房的門,被無聲地推開。
剛才那個自稱“小劉”的女護士,靜靜地站在門口。她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是那種扔進人堆裡就再也找不出來的普通。
然而,就是這張臉,此刻在陳老的眼中,卻比任何青麵獠牙的惡鬼都要可怖。
“喜歡嗎?我找了很久。”“小劉”的聲音依舊溫柔,卻像淬了冰的毒針,一字一句紮進陳老的耳膜,“我聽說,您最欣賞有骨氣的軍人。我想,這份禮物,您一定會滿意的。”
她緩步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陳老臉上那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肌肉,眼神裡帶著一種欣賞藝術品般的陶醉。
“放心,您不會痛苦的。最新的神經阻斷劑,會讓您的心臟在睡眠中,以最自然的方式停止跳動。對外,您是死於心肌梗塞。很體麵,不是嗎?”
她伸出手,似乎想替陳老整理一下淩亂的頭發,就像一個體貼的晚輩。
陳老眼中最後的理智,被這極致的羞辱和恐懼徹底碾碎,他用儘全身的力氣,喉嚨裡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嗬嗬聲。
“再見,陳部長。”女人微笑著,手指即將觸碰到他的額頭。
也就在這一瞬間。
沒有警報,沒有破門聲。
病房天花板的通風口擋板,無聲地滑開,一道黑影如狸貓般悄然落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同時,窗外,一道身影如同壁虎,貼著牆壁橫移,單手扣住窗框,另一隻手已經探了進來。
病房門外,那兩名警衛員,也動了。他們不是衝進來,而是瞬間轉身,堵死了唯一的出口,動作乾脆利落,眼神中的恭謹變成了獵豹般的冰冷。
整個病房,刹那間變成了一個密封的鐵棺材。
自稱“小劉”的女人,代號“卡戎”的信使,臉上的微笑終於凝固了。
她的反應快到了極致。那隻伸向陳老的手,五指一張,幾枚薄如蟬翼的刀片,帶著尖銳的破空聲,成品字形射向從天而降的黑影。同時,她的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後擰轉,另一隻手已經摸向了腰間。
然而,她快,對手更快。
從天而降的黑影,在空中一個詭異的折疊,輕易地避開了所有刀片,落地時,一記手刀已經無聲無息地切向卡戎的後頸。
窗外探入的手,精準地抓住了卡戎摸向腰間的手腕,五指如鐵箍,猛然發力。
“哢嚓!”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在寂靜的病房裡顯得格外刺耳。
卡戎發出一聲悶哼,劇痛之下,她的動作卻沒有絲毫遲滯,反而借著手腕被折斷的力量,身體順勢一轉,膝蓋如同炮彈般,狠狠撞向身後黑影的下腹!
狠辣!刁鑽!招招致命!
但她麵對的,不是一個人。
是一群,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真正的幽靈。
身後的人影不閃不避,任由那一記膝撞頂在自己小腹上,發出一聲悶響。他隻是用另一隻手,如影隨形地跟上,五指張開,死死地扣在了卡戎的臉上,阻斷了她的視線和呼吸。
劇烈的窒息感傳來,卡戎的攻勢瞬間瓦解。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從陷阱發動,到戰鬥結束,不超過三秒。
沒有槍聲,沒有呐喊,隻有一聲骨裂和一聲悶響。
李衛國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看著被兩個手下死死按在地上,依舊在瘋狂掙紮的卡戎,撇了撇嘴。
“冥河渡船的?我看是陰溝裡翻船的。”他走上前,蹲下身,捏住卡戎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告訴我們,你的船,要開往哪裡?”
卡戎的眼中,沒有恐懼,隻有任務失敗的冰冷和一絲……困惑。
她想不通,這個天衣無縫的計劃,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
地下基地,指揮室。
巨大的屏幕上,清晰地播放著病房裡發生的一切。
秦婉看著被製服的卡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但神情依舊嚴肅:“已經確認,注射液是高濃度的氯化鉀,混合了神經阻斷劑。禮物上的鏽跡,經過了特殊處理,上麵有破傷風杆菌。雙重保險,這個卡戎,心思縝密,手段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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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縝密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李衛國得意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老板,人抓到了,活的。骨頭斷了兩根,不過不影響說話。”
“帶回來。”陸辰的聲音平靜無波。
他看著屏幕上,那個躺在病床上,大口喘著粗氣,眼神中混雜著劫後餘生和徹底絕望的陳老。
一個電話,打到了宋老的紅色專線上。
“宋老,魚已入網。”
電話那頭的宋老,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做得很好。下一步,就是收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