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哦了聲。躺在枕上望他。本以為他要走了,不想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頭看了一眼自己,忽然返身回來,坐到床沿上,俯身,朝她靠了下來。@小喬想起自己剛才不小心又得罪了他,不知道他這會兒還想乾什麼,又緊張了起來,下意識地將被角又往上拉了拉,雙手緊緊攥住,睜大兩隻眼睛瞪著他。
“你乳名蠻蠻?”
魏劭的臉壓向她,壓得很低,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小喬一愣,點了點頭。
“從前為何不告訴我?”
“你沒問”
魏劭繼續望著她,忽然笑了一笑,手伸了過來,帶了些輕佻地捏了一下她的麵龐。
“睡吧!”
他抽手,起來轉身就走了。
這回是真的走了。
小喬慢慢地籲出了一口氣。躺那裡出神時,春娘進來,一邊替她攏被,低聲咕噥:“沒見過這樣做人長輩的哪裡有這種時候把男君給喚走的道理”
她忽然停了下來,表情吃驚。
小喬順她視線看去。
被衾上沾了些方才自己的落紅。
小喬臉一陣熱。見春娘回過了神,詫異地看向自己,急忙拉被,捂住了腦袋。
朱氏一整夜沒合眼,此刻靠在床頭,聽到魏劭腳步聲近,閉上眼睛輕聲哼了起來。
魏劭到她床邊,見她臉色蠟黃,樣子確實十分憔悴。想起路上來時,被打發來叫的仆婦說夫人這些時日入夜難眠,白日裡更是精神不濟,方才被她派人來中途打斷了興致的不快立刻也就消散了,急忙靠過去詢問。
朱氏睜開眼睛,掙紮坐了起來道:“我無事。宿疾罷了,也死不了。兒子你莫擔心。”
她身邊那個薑媼如今還沒能下的了地。早有另個仆婦端上來一直配著的藥丸。魏劭親手端水服侍朱氏吞下藥丸,又扶她慢慢躺了下去,自己坐在側旁相陪。
朱氏道:“方才我也就隻略有些不舒服,下人便大驚小怪去叫了你來。我兒,你沒怪娘多事擾了你吧?”
魏劭忙道:“母親身體最大,兒子怎敢?何況也無事。”
朱氏露出欣慰之色:“你大軍何時出發?我昨夜等了一夜,唯恐你還記恨我上回的糊塗,這回不告而彆…”
魏劭道:“母親莫胡思。兒子前些時候隻是忙碌了些。不止母親這裡,祖母那裡也少去。母親對兒子有乳血之恩,做兒子的如何敢置氣於母親?”
朱氏露出欣慰之色,握住魏劭的手:“如此我便放心了。兒子你明日出征,我知你必定皇天佑身,當初我生產你前夜,看到屋脊上有金龍盤旋,我便知你日後必定不凡…
…”
魏劭已經聽她不知道提過多少回這個也不知道是她做夢還是想花了眼睛的所謂金龍之兆,早就從一開始的啼笑皆非變得應對自如了。耐著性子由她絮叨,片刻後,見她服下去的藥力發作,慢慢闔上了眼睛,便輕輕將她那隻手從自己掌中脫出,以被蓋住,起身要走時,冷不防朱氏猛地睜開眼睛,又一把緊緊抓住他的手,口中嚷道:“喬女凶厄!喬女凶厄!她是要來我家害人的!”
她手勁突然仿佛暴漲,死死抓著魏劭手不放。魏劭急忙安撫。朱氏這才重新閉上了眼睛,慢慢仿佛又昏睡了過去。
魏劭一直坐她身旁,良久,見她呼吸均勻,仿佛徹底睡了過去,這才再次脫手起身,輕手輕腳到了外頭,吩咐仆婦用心照料,出了東屋,站到岔道口,往小喬方向走了幾步了,轉頭看了眼東方,遲疑了下,轉身又往北屋去了。
徐夫人知道孫子卯時發兵,必定會提早出門,昨晚等不到他,回來不過略眯了一眼,這會兒已經起了身。果然沒片刻,他便到了。
這些年,送孫兒出征的情景已經重複過許多次了。但這一回,徐夫人知道意義不同。
這是北方兩個最大勢力之間的決戰。倘若孫兒取勝,則就意味著他將真正成為北方雄主,離宏圖大業也邁進了一大步。
魏劭向祖母跪拜辭彆,飲過徐夫人斟滿的一杯壯行烈酒。徐夫人親自送他到了西屋外,微笑道:“好叫你媳婦幫你衣甲了,且領我魏家雄壯兒郎出征去吧!祖母靜候我孫兒勝歸!”
魏劭目送徐夫人拄著拐杖的身影漸漸消失,直到看不見了,才轉身入了西屋。
魏劭被朱氏叫走後,小喬也沒睡了。知道他還會回來穿戰衣,叫人送了水進來,起身到浴房被春娘服侍著清洗了下身子。
春娘本以為她早就和男君行過房了。沒想到竟然這回才落了紅,心裡驚疑不定。起頭忍不住問了聲,小喬隻閉嘴不應,再問就朝她撒嬌。春娘知道她是不肯說了,也隻好作罷。出來穿了衣裳,叫侍女進來梳妝,再一會兒,魏劭便回來了。
鎧甲沉重。小喬和仆婦一起服侍他穿戴完畢。這時魏府大門已經大開,門外兩旁,火杖猶如火龍照的四下亮如白晝,大將軍李典率親兵來迎君侯出征。
低沉雄渾的戰角聲和著親兵“戰必勝”戰必勝”的聲聲威武之聲,隱隱從門外傳到了房裡。
小喬幫魏劭扣上了戰甲護肩一側的最後一個鎖子,收回了手,抬頭看向他。
他長的本極英俊,穿上他這身曾染血無數,鎖片上也隱隱泛出陳舊血色的精甲戰衣,渾身便有殺氣隱然流露而出。
小喬後退一步道:“夫君戰必勝。”
魏劭的神色又恢複成了他平常的持重,微微點了點頭,仿佛想說什麼,又沒說,最後隻看了她一眼,抓起方才捧來擱在他手邊案幾上的那柄佩劍,轉身便大步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