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頭頂,一汪深藍色的星空,漸顯燦爛。夏夜的風,從檀台四麵吹來,掠動小喬鬢邊的碎發,也襲動他舒闊的衣袂。
小喬抽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額頭滲出的一層微微汗光。
他單掌按於台麵,敏捷地跟著跳坐到了她的身畔,捉住她的腕子,輕輕一帶,小喬便靠到了他的懷裡。
他擁著她,下巴蹭了蹭她的額發,問:“這幾日你都在做什麼?”
小喬道:“不告訴你。”
“說。不許瞞我。”
“說了你也不愛聽。”
“說!”滿滿霸道。
小喬哼道:還能做什麼?我忍不住都在想我剛來這裡的時候,你是怎麼對我的。”
魏劭不吭聲了。
“你自己都忘了吧?”
小喬一隻小手伸到了他眼皮子底下,板著指頭,開始一樁樁地數。
“和我拜堂的時候,我分明看出了,你一臉的不耐煩!不但敷衍我,你還在心裡譏諷我!”
“你看差了!”
魏劭的聲音很鎮定。
他當然不能讓她知道,婚禮上剛看到她的時候,他冷眼想,喬家以為送個長的還湊合的女兒過來,就能將舊賬一筆勾銷了。喬家人蠢,以為他也和他們一樣蠢不可及?
“洞房裡你霸著床睡覺,我半夜給凍醒了,想拿一床被取暖,不小心弄醒你,你抽出劍就指我算怎麼一回事?”
“不是很快就收了劍嗎。我還把床讓給你了。”
魏劭的聲音依舊很鎮定。
他也不能讓她知道,她當時明明怕極了,以致一雙眼睛都睜的滾圓了,卻還強行要在他的劍尖之下裝作鎮定的那副模樣,此刻想起來,他心裡還是既心疼,又有點想笑。
“還有!”
小喬繼續扳著手指:“第二天一大早,你就要送我去漁陽!夫君你的心真是狠啊”
魏劭這次沒有再為自己辯駁了。
他低頭凝視著她,朝她慢慢地湊過去,忽然吻上了她還在說個不停的兩張唇瓣。
小喬嗚嗚了兩聲,掙紮了下。漸漸便柔順。長長的一個吻,終於結束了,四唇分開。
小喬舒展雙臂,摟住男人寬闊而堅實的後背。
“夫君,你娶我,後悔過嗎?”她問他。
她微微仰頭,美麗雙眸倒映他頭頂的漫天星光,連同他的心魂也似一道被攝,挪不開視線。
“蠻蠻,你嫁我,心中可有我?”
他沙啞聲,也問她。
@兩人都沒作聲,隻是望著彼此的眼睛。
魏劭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忽然一語不發,將她仰麵便摁在了身下那張散著日頭餘溫的玉石台上,仿佛一頭猛獸般,朝她撲了上去。
兩人整理好淩亂衣衫,終於從檀台下了。
小喬雙腿有些發軟,被他臂膀圈住了腰肢,一路慢慢地回了射陽居。
有仆婦立刻上前傳話,說方才公孫先生尋君侯有事,請君侯得信後,一見。
魏劭麵露微微不快,隻是很快便消去了。抱小喬躺在床上,親了口她紅撲撲的麵頰,囑她先睡覺,不必等自己了,低頭理了理身上衣衫,開門而去。
公孫羊正在議事堂裡等著。等了已經有些時候。
@他先前過去尋,得知魏劭與女君同登檀台去了,便叫不必去催。留話後,自己來到這裡,耐心等待。
他雙手背後,慢慢地踱來踱去,思慮重重。
忽聽一陣矯健腳步聲,轉頭見魏劭已經大步而入。急忙迎了上去。
魏劭進去入座,徑直道:“先生久等。不早了,還有何事尋我?”
公孫羊道:“本不該此時打擾君侯清靜。隻是方才,楊信信使連夜趕到,傳了消息過來。我想著,還是儘快報予君侯知曉為好。”
魏劭聽到是和楊信有關的事,神色立刻變得凝重了起來,微微傾身向前,問道:“出了何事?”
公孫羊呈上了一封戰報。
月前,楊信照魏劭之授意,駐兵崤地,薛庵在夏丘,一北一南,夾擊流民首比彘。
比彘被困。
楊信原本以為流民軍已如甕中之鱉,難再脫困。卻沒有想到,比彘精選人馬,將旗幟服色仿成薛庵徐州軍的樣式,主動開往了崤地,最後與楊信彙合與野。
楊信做夢也沒想到,比彘竟敢迎自己而來。起先誤以為確是薛庵人馬,隻是吃不準薛庵領兵到這裡是何目的,猶豫之時,便貽誤了戰機,被突然發起進攻的比彘殺了個措手不及。
此役楊信大敗,失了崤地。
比彘如今不但握有靈璧,連崤地也收入手裡。
楊信局麵不利。一時吃不準下一步該當如何,遂派信使前來相告。
魏劭一目十行地掃完了楊信送來的戰報,臉色驟然陰沉,“啪”一聲,重重擲在了地上,怒道:“楊信無能至此地步!區區一個流民之首,他竟都拿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