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竹影在暮色中搖曳,柳運負手立在窗前,案頭檀香正騰起細煙。
姬雪宸跟著踏入殿內,靴底走過石板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袖中掐著的掌心壓出紅痕。
“師父...”
她喉間發緊,話到嘴邊又被暮色浸得發澀。
檀香混著書卷氣湧入鼻端,案頭攤開的《四象陣圖》上,朱砂筆圈著的玄武位還留著新鮮墨痕,正是今日陣中困住冰冽的方位。
柳運轉身時,衣擺帶起的風驚落幾片竹葉。
他望著弟子垂落的鴉青鬢發,忽然輕笑一聲,指尖拂過石案,兩杯熱茶應聲浮現。
“可是要為陣前多言之事賠罪?”
聲音裡竟無半分怒意,倒像早等著她開口。
“弟子明知鬥法場中應信師父決斷,卻三番兩次擾亂陣局,實不該用婦人之仁揣測師父心意。”
姬雪宸猛地抬頭,對上師父眼中清淺的笑意,突然覺得眼眶發熱,她屈膝跪地。
話音未落,膝頭便被一道溫和的靈力托住,再難彎下半分。
忽聽得殿門吱呀一聲被撞開,星落弦裙擺帶起的風卷著幾片竹葉闖了進來。
“師父,您可不能怪師妹。”
她幾步搶到姬雪宸身邊,攥住對方冰涼的手,鼻尖還帶著跑太快的喘息。
將姬雪宸護在身後,眼底翻湧著執拗的光。
“血脈相連的牽掛,本就是剜心蝕骨的痛,方才冰冽在陣中咳出血珠時,師妹攥著衣角的手都在發抖,若今日被困的是我族人,我定要拚著魂飛魄散也要闖陣救人!”
她重重跪落在石板上,腰間佩劍磕出清越聲響。
“師父若要罰師妹心軟壞了規矩,便連我這同謀者一並罰了!”
姬雪宸慌忙扯了扯她的袖子,星落弦卻反而攥得更緊,仰頭望著柳運時眼尾還帶著水光。
“當年在焚心古域,要不是師父冒著被極寒冰封的風險護著我,我這條命至今還留在天隕玄霜棺內,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就因為寒毒死在裡麵,不管今日師父對我做出什麼責罰我都認,隻是希望師父彆趕我走。”
星落弦臉色驟變,三步並作兩步搶到柳運身前。
“若師父執意要趕雪宸師妹下山,那我便與她...”
“與她一道叛出師門?”
柳運倏然轉身,廣袖掃過案幾震得茶杯輕晃。
“倒與你在陽明關說的渾話如出一轍,看來你早生去意。既是如此,明日卯時便收拾行囊,莫要臟了臨天峰的地。”
“師父!”
星落弦撲過去抱住那道冷硬的身影,指尖死死揪住玄色衣擺。
“雪宸師妹不過是見不得死傷,您若當真冷血至此,當初又何必在救下她?”
她將臉埋進對方袖中,聲音悶得發顫。
“若換作我們被困陣中,您難道不會踏著星河萬裡,拚儘修為來救?”
柳運僵在原地,袖間殘留的體溫混著少女發間的雪鬆香。
良久,他偏過頭去,喉結滾動著吐出冷笑。
“救?若真有那一日,我倒樂得卸了這勞什子師父的擔子。”
星落弦猛地抬頭,眼底翻湧著執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