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太師府是整個魏國的權力中心,那快雪樓則是太師府的權力中心。
魏國一應軍機要務、文書、奏疏都要先送到快雪樓請太師批閱,然後發往三省六部、十二衛府執行。
快雪樓外常年有重兵把守,周圍或明或暗至少安插了三百多人,既有以蕭狂鳴為首的玄絛衛隊,還有金吾衛、監門衛等精兵猛將。
除了太師,沒人知道快雪樓究竟埋伏了多少隱姓埋名的高手。
坊間傳聞,就算全江湖的頂尖高手聯手偷襲快雪樓,隻怕也是有來無回。
外麵守衛極多,在樓裡處理軍機要務的幕僚卻不多,兩層樓加起來不到三十人。
這三十人全是太師最信任的幕僚,很多人曾經在三省六部擔任要職。
太師不在樓裡的時候,一應大小事務均由冷凝負責,冷凝以下便是溫客行。
冷凝身份神秘,太師將他和荼冷視為左膀右臂,荼冷官居左衛大將軍、太師府左將兵長史,權勢顯赫。
冷凝卻沒有官職傍身,十幾年來一直以幕僚身份躲在太師背後,就像隱形人一樣默默替太師謀劃一切。
這個隱形人在太師心中的分量勝過三省六部所有官員。
楊謙在守衛的引領下,踏著樓梯,登上神秘的二樓。
二樓,十幾個上了年紀的白胡子幕僚埋頭案牘,奮筆疾書。
溫客行帶楊謙穿過一排排書案書架,每過一處,伏案疾書的幕僚就放下毛筆,朝他作揖。
楊謙明白,這裡的幕僚才是太師真正信得過的心腹,而不是朝堂上那些八麵玲瓏的官員。
他們都是太師精心遴選的乾才。
可能他們能力略遜朝堂那些聰明絕頂的老狐狸,忠誠絕對遠遠超過他們。
楊謙清楚身居高位有必要謙卑示下,不可仗勢欺人。
他們是楊家絕對心腹,於是對每個人含笑回禮,神態親熱。
眾人眼中掠過一種受寵若驚的喜悅。
走完過道,迎麵是座巨大的仙鶴呈祥白玉雕欄屏風。
繞過屏風,後麵就是太師平時批閱公文的靜室。
軍政文書一般先由幕僚分組審閱,每份文書至少經過三個幕僚的眼,再由他們判斷何事可以自行處理,何事呈太師朱筆批閱。
這本是皇帝和三省宰輔的權力,但太師乃絕世權臣,早已架空皇帝,皇帝根本看不到這些奏疏。
太師既怕三省宰輔玩忽職守,又怕他們欺上瞞下,對三省六部官員多留一個心眼,所有文書先送快雪樓過審一遍,經太師批閱後再交三省議論定策,分派執行。
靜室極為寬敞。
居中是張極寬的漆紅書案,案上擺著古意盎然的文房四寶。
書案對麵是一套茶幾靠椅,茶幾上擱著一排翡翠杯、陶瓷壺等器皿。
溫客行將楊謙請到書案旁,指著案上的一疊奏疏笑了笑:“公子,今日太師去宮裡覲見陛下,還有十幾份奏疏沒來的及批,想請公子代勞一下。”
楊謙喜動不喜靜,看到厚厚一遝奏疏就頭大如鬥。
這些文書多半是文言文繁體字,夠他喝一壺。
他雙腳如同灌了鉛,一步步挪到太師椅旁,順手在奏疏上拍了拍,一臉苦笑看著溫客行。
“溫大人,我平日最怕這些玩意,父親沒空批閱,你這個中書侍郎先看一下,不就行了?為何一定要我批閱?”
溫客行的笑容就像是用毛筆勾勒出來的,明明很假但看起來很舒服:“公子呀,這些奏疏我們自然看過了。
按快雪樓的規矩,所有文書我們輪流審閱一遍,無足輕重的小事順手處理掉,但是大事必須由太師親自批示。
這些奏疏上的事情比較重要,還請公子不要推辭。”
楊謙悻悻瞪著他:“你明知我沒處理過政務,哪知道該怎麼批奏章?你不是為難我嗎?”
溫客行臉蛋很圓,眼睛很小,微笑時滿臉肥肉擠成一團,極為滑稽。
他笑眯眯勸道:“公子,不是下臣非要為難您。
這兩年太師身體越來越差,您是太師唯一的公子,以後大魏基業注定要交到您手裡,您還是勉為其難學一學吧。
不會沒關係,您先看,有什麼不懂的,隨時可以谘詢,下臣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定傾儘胸中所學輔佐您。”
楊謙順手翻開一份奏疏,隻看了一眼艱難繁複且沒有標點的繁體字,還沒認出幾個字,腦袋差點爆炸,哭喪著臉低聲抱怨:“溫大人,這些字我大多不認得,怎麼批閱?”
溫客行瞟了一眼奏章上的內容,三言兩語提煉出要點。
第一份奏疏講的是河東道某地近來冒出一群悍匪,已洗劫幾個村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