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百官分批向楊謙敬酒。
走在最前麵的當然是一品大員。
文官是三省宰輔及幾個轉虛職的宰輔老臣,武官是那十幾位功勳累累的軍侯。
這些老家夥地位太高,在朝野威望素著,楊謙不敢在他們麵前擺譜,恭敬起身跟他們碰杯,杯杯一飲而乾。
喝完一品大員的敬酒,二品以下官員不需如此客氣,他們的身份地位還不足以讓世子殿下起身相迎。
楊謙甚至可以不喝他們的酒,酒杯在唇邊輕輕一碰,做個樣子就當喝過了。
畢竟人數太多,一杯杯喝下去,不到一刻鐘就得活活醉死。
全場官員敬完世子殿下,開始找熟人談笑風生,推杯換盞。
席間觥籌交錯,賓主儘歡。
酒意漸漸上頭,一些坐席的官員避開王府仆役丫鬟的耳目,不知在嘀嘀咕咕什麼。
幾名白發蒼蒼的軍侯聽到一些小道消息後,麵色突然嚴肅,悄悄離開宴會廳,奔向議事廳偏殿,聲稱要當麵恭賀雒京王。
他們到偏殿隻看了一眼,立刻認定事有蹊蹺。
雒京王楊鎮的住所門窗緊閉,糊了一層層厚厚宣紙,外麵還有一隊隊千牛衛將士看守。
這是在養病還是在封鎖消息?
更絕的是,看守偏殿大門的左千牛衛中郎將寇清江明明沒有喝酒,卻對那些軍侯胡說八道,硬說是世子殿下鐵令如山,不準任何人叨擾王爺清修。
那些軍侯不依不饒,苦苦央求要見王爺一麵。
寇清江苦口婆心的解釋,一口咬定是世子殿下的命令,他們如若要見王爺,先找世子殿下。
他越描越黑。
定遠侯夏侯瀾板著一張紅撲撲的老臉,突然掐住寇清江的脖子,緊緊貼在他耳邊逼問。
“你說,王爺是不是走了?”
寇清江故意苦著一張臉,忙不迭搖手辯解。
“侯爺是從哪裡聽來的謠言?胡說八道嘛。
王爺隻是偶感風寒,吹不得風,才命人將門窗封閉。
請侯爺不要聽信謠言,速速離去,免得打擾王爺靜養。”
他說話時眼神飄忽,一看就是被人拆穿謊言後的心虛。
定遠侯夏侯瀾聲色俱厲瞪著他,抬起手,指向封閉嚴實的門窗,將聲音壓到最低。
“養個病而已,有必要把門窗全部封鎖?
室內空氣一點都不流通,彆說病人,活人都得活活悶壞。
你老實告訴我,王爺是不是沒了?”
寇清江雙眼無緣無故紅了,看上去是在控製內心的惶恐痛苦,卻假意裝出一副鎮定從容。
“末將剛剛說過,這是捕風捉影的謠言。
王爺好端端在裡麵養病,請侯爺莫信謠莫傳謠。
國事繁重,千頭萬緒,世子殿下剛接手朝政,諸位侯爺當以大局為重,全心全意輔佐世子殿下,以定朝局,以安人心。”
他字字句句看似在反駁軍侯的謠言,但話裡話外無不隱喻王爺已經仙逝,世子是為穩定朝局才刻意封鎖消息。
幾位軍侯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一陣寒意湧上心頭。
王爺若死,世子尚嫩,封鎖消息或是穩定大局的唯一良策。
但能封鎖多久呢?
這些軍侯都是跟隨楊鎮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是楊鎮翻雲覆雨大權獨攬的底氣,忠誠毋庸置疑。
他們明白寇清江模棱兩可的話可以證實一些東西,再問下去恐怕適得其反。
為大局計,他們當然要配合世子把這場戲演下去。
眾人相互交換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擠出敷衍的慘笑,整肅衣冠,恭恭敬敬朝偏殿作了一揖,齊聲大喊。
“請王爺好生休養身體,我等過些天再來探望。”
他們像失了魂,心不在焉的折回宴會廳。
有幾人謊稱不勝酒力,命侍從跟王府打聲招呼,先回家歇息,其餘的人悶悶不樂喝酒。
楊謙酒量不算上乘,在百官諛詞潮湧下,醉的東倒西歪,口齒纏夾不清。
蕭狂鳴獨孤傲怕他酒後胡言,丟了王府的顏麵,連忙將他送回翠柏院。
楊謙走後,眾賓客再無奉承必要,紛紛打道回府。
半個時辰後,一個小道消息如晴天霹靂,在雒京城不脛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