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九年的夏至來得格外早,乾清宮的蟠龍藻井下懸著十二盞冰燈,卻壓不住地磚縫裡鑽出的燥熱。石靜嫻跪在第三塊金磚上,數著磚麵雲紋裡嵌的第七粒東珠,龍涎香混著汗味鑽進鼻腔——這具太子身軀,終究還是跪出了胤礽的膝蓋舊疾。
"保成可知這地磚為何發燙?"康熙的聲音從禦案後傳來,朱筆劃過奏折的沙沙聲裡裹著刀鋒。
石靜嫻盯著青石磚上蒸騰的熱氣,忽然想起三日前工部密報:乾清宮地下埋著洪武年間燒製的火龍牆,本為驅寒所用,而今夏火道失控,烘得地磚如同烙鐵。此刻她靴底傳來灼痛,麵上卻要端出太子該有的恭順:"兒臣愚鈍,請皇阿瑪示下。"
鎏金狻猊香爐突然被踹翻,香灰撲簌簌落在她眼前。康熙的龍紋皂靴踏過滿地殘灰,繡著十二章紋的袍角垂在她視線裡:"因為有人背著朕,往火道裡添了不該添的東西!"
石靜嫻瞳孔驟縮。半月前她以太子身份暗查內務府虧空,發現掌案太監竟用遼東軍用火油替代燈油,為滅證據,她命人將火油灌入廢棄的火龍牆。此刻乾清宮地磚的異熱,原是那批火油遇熱自燃!
"兒臣確有失察..."她話未說完,喉間已抵上冰涼劍鋒。康熙握著那把征噶爾丹時的佩劍,劍柄鑲嵌的藍寶石映得他眼底發青:"索額圖供認,是你指使他挪用火油。"殿外驚雷炸響,暴雨砸在黃琉璃瓦上如同萬馬奔騰。石靜嫻看著劍身上扭曲的自己,忽然想起胤礽前夜塞給她的紙條——"火龍牆案關鍵在《洪武營造錄》第三卷"。電光火石間,她抓住劍刃仰頭:"皇阿瑪可記得,當年擒鼇拜的地道出口在何處?"
康熙手腕一顫,劍鋒在她頸側劃出血線。二十年前,正是他利用乾清宮火道下的密道,將鼇拜誘入陷阱。此刻石靜嫻指腹擦過劍身血跡,在滾燙的金磚上畫出簡圖:"火龍牆在此處拐向奉先殿,而火油痕跡卻止於景運門,分明有人鑿穿密道轉移贓物!"
暴雨聲裡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康熙劍尖忽而轉向西側的多寶格。石靜嫻順勢望去,隻見格內那尊汝窯天青釉瓶竟在高溫下迸出裂痕,瓶身緩緩滲出黑色粘液——正是遇熱融化的火油!
"好個一石二鳥。"康熙突然冷笑,劍尖挑起她下頜:"既能燒了索額圖的罪證,又能讓朕疑心太子不軌..."他猛地扯開龍袍前襟,露出心口猙獰的箭疤:"二十年前噶爾丹的冷箭都沒要了朕的命,如今這點火油算什麼!"石靜嫻嗅到帝王身上沉水香下掩著的血腥氣,忽然想起胤礽說過,康熙每逢陰雨天舊傷便會發作。此刻地磚蒸騰的熱氣熏得他額角青筋暴起,握劍的手卻穩如磐石:"朕隻問一句,索額圖說你要效仿玄武門..."
"兒臣要效仿的是文華殿!"她突然高喝,驚得梁上燕子撲棱棱亂飛。康熙怔愣間,石靜嫻已扯開太子朝服,露出鎖骨處被火油灼傷的疤痕:"上月兒臣巡查文華殿,發現《永樂大典》殘卷被蛀,若不用火油熏蒸,我大清風骨早被蟲蟻啃儘了!"
暴雨裹著冰雹砸在窗欞上,乾清宮的地磚漸漸褪去赤紅。康熙劍尖垂地,望著她鎖骨上與自己心口如出一轍的傷疤,忽然想起三十四年春,太子監國時那句"淮揚水患當查河督與鹽運使往來文書"。彼時少年眼裡的光,與此刻地上蜿蜒的血跡漸漸重合。"滾去太廟跪著。"帝王背過身去,聲音混在雷聲裡聽不真切:"帶著你的《洪武營造錄》。"
石靜嫻退出大殿時,瞥見屏風後露出一角杏黃氅衣——胤礽扮的太子妃正攥著那本救命古籍,指節白得像是孝陵神道上的石像生。她忽然覺得地磚也沒那麼燙了,至少比不過東宮那人手心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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