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慶宮的更漏滴到寅時三刻,石靜嫻盯著案頭新製的《算科命題》,指尖在"肆佰柒拾伍減叁佰陸拾捌"的豎式題上叩出輕響。琉璃宮燈將她的影子投在滿牆輿圖上,恰籠罩淮揚水患重災區。
"殿下,禮部送來今科題封。"何柱兒捧著鎏金漆盒的手在發抖。盒內躺著本該絕密的試題,封條朱砂猶濕——這是太子監國才有的特權。
她抽出一張灑金宣,滿紙工整楷書突然扭曲成解剖室裡的驗屍報告。三年前那具溺斃河工的屍首浮現在眼前,腫脹的手指間攥著治河賬冊,模糊的墨跡裡藏著用蘇州碼子篡改的土方量。
"傳令國子監算學館,"石靜嫻蘸朱砂在題封補上一行小字,"今科加試算術,需用新式數碼書寫。"
窗外驚起寒鴉,撲棱棱撞碎晨霧。
貢院龍門轟然洞開時,李光地手中的茶盞應聲而裂。這位理學名臣盯著魚貫而入的考生,仿佛看見洪水猛獸正衝垮聖賢之門——他們捧著的考籃裡,除了《四書章句》,竟多出一本藍封《新式算經》。
"皇上容西學是為修曆,太子這是要動科舉根基啊!"他攥緊朝珠的手背青筋暴突,想起三日前乾清宮議事:太子執意將阿拉伯數字編入算科,索額圖當場撞柱死諫,禦前金磚染血未淨。
此刻朝陽門垛口掠過鴉群,在青天白日下拖出墨痕般的影子。
玄字三十二號考舍內,寒門舉子陳廷敬盯著算題瞳孔地震。素白宣紙上鬼畫符般的"1+1=2"讓他想起村口土地廟的符咒,硯中墨汁映出父親臨終前渾濁的眼:"兒啊…好好寫八股…莫碰奇技淫巧…"
"啊!有妖符!"隔壁突然傳來慘叫。陳廷敬探頭望去,隻見個白發老儒生正撕扯考卷,狀若瘋癲地將碎紙塞入口中。監試官提著水火棍衝來時,那人已口吐白沫昏死在地,手裡還攥著片沾血的"3.1416"。
石靜嫻在明倫堂聽著此起彼伏的騷動,指尖無意識摩挲袖中玉圭。這是今晨胤礽扮作太醫送來的——東宮眼線探得八阿哥黨要在算科發難。玉圭內側刻著蠅頭小楷:"三法司已收十三份血書"。
"殿下!天字房有考生用蘇州碼子解題!"國子監司業狂奔入內,官帽翅亂顫如驚弓之鳥。
她霍然起身,蟒袍曳過滿地陽光:"帶路。"
穿過層層門禁時,貢院百年古柏簌簌作響。石靜嫻想起穿越前勘驗過的清代科舉舞弊案,那些藏在筆管裡的作弊條,與此刻考生蜷縮的姿態何其相似。
天字九號考舍前跪著個青衫少年,麵前攤開的考卷上,蘇州碼子"〤x"與阿拉伯數字"49"並列。石靜嫻俯身細看,突然輕笑:"這是《九章算術》方田章第三題,換算無誤。"
全場死寂。她迎著眾人驚恐的目光,從少年手中抽出兼毫筆,在朱砂批閱處畫了個鮮紅的"√":"傳令,凡用新舊數碼對照者,額外加墨圈三個。"
跪在一旁的李光地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像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出。石靜嫻瞥見他袖口露出的《禁絕異教疏》草稿,嘴角勾起微妙弧度——那上麵"太子悖逆"的朱批,還是她前夜模仿康熙筆跡特意留下的。
日昳時分,石靜嫻站在魁星閣最高處俯瞰貢院。三千考舍如棋盤鋪陳,炊餅的香氣混著墨臭蒸騰而上。她看見陳廷敬正用"0"修正治河土方量,忽然想起現代實驗室裡那個咬痕鑒定的雨夜。
"殿下,索相在外求見。"何柱兒的聲音帶著顫。閣樓陰影裡緩步走出的索額圖,手中捧的不是朝笏,而是裹著白綾的《聖祖訓》。
石靜嫻撫過闌乾上康熙親題的"辟門籲俊",在索額圖開口前輕笑:"聽聞大人千金近日研習《幾何原本》,本宮這有套西洋圓規…"
暮色吞沒最後一絲天光時,貢院傳來悠長鐘鳴。石靜嫻望著漫天星鬥,忽然讀懂胤礽今晨塞來的紙條——那是用阿拉伯數字寫的"104",墨跡在宮燈下泛著血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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