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慶宮的晨光斜照在案頭堆積的奏折上,石靜嫻捏著朱筆的手一頓,墨汁在"準噶爾部請增互市"的折子上洇開一團。她揉了揉眉心,目光掃過屏風後整排紫檀木箱——那裡碼著胤礽的私物,自互換後她再未敢開啟。
"殿下,八阿哥求見。"小太監的通報聲驚得她手肘撞翻硯台,墨汁潑濺在杏黃蟒袍下擺。她顧不得擦拭,匆忙抓起案上錦盒往袖中一塞:"快請。"
胤禩跨進殿門的刹那,石靜嫻瞳孔微縮。少年腰間的五福捧壽荷包針腳細密,正是三日前她遣人送去的那隻。7可盒中本該裝的《禦製數理精蘊》拓本,此刻卻從荷包縫隙露出一角胭脂紅——那是昨夜她誤將胤礽私藏的江寧織造貢品,當作安撫弟弟的"學問禮"。
"臣弟謝二哥賞賜。"胤禩行禮時眼睫低垂,聲音卻帶著探究,"隻是這波斯薔薇露…聽聞是內務府專供後宮的。"他指尖摩挲著琉璃瓶上雙龍戲珠紋,那是太子妃才有的規製。
石靜嫻後背沁出冷汗。她想起昨夜的混亂:批閱河工奏折至三更,摸黑翻找典籍時誤開了裝滿胭脂的箱子。此刻隔著衣袖捏緊錦盒,裡頭還躺著本要補送的《幾何原本》。
"八弟若不喜這些女兒家的玩意……"她強作鎮定地伸手欲取回,胤禩卻突然抬眸一笑:"二哥可知,上月您送臣弟的螺子黛,被九弟拿去畫了《耕織圖》?"
殿外忽傳來急促腳步聲,石靜嫻趁機將錦盒塞給胤禩:"今日射圃比試,八弟不妨……"話音未落,就見胤礽頂著太子妃妝容疾步而來,鬢邊點翠鳳釵亂顫,手裡竟提著把樺木弓。
二
射圃的榆樹下,胤礽咬牙調整著指間扳指。這具身子當真麻煩,開不得三力弓不說,束胸的綢帶還勒得他喘不過氣。昨夜石靜嫻翻亂他私藏時,他正被太後召去詢問"月信不調",偏生今晨又撞見那蠢女人把他私物亂送!
"二嫂也要射箭?"十三阿哥稚氣的驚呼引得眾人側目。胤礽瞥見石靜嫻握著他的禦用雕弓,指節因不熟挽弓方式而發白,心頭火起——那弓需七力方能滿弦,豈是女子使得?
石靜嫻額角已滲出細汗。她今日本想借比試與阿哥們拉近關係,誰知這弓弦如鐵石。正欲硬撐,忽覺掌心劇痛,原是皮肉被弓弦割破。鮮血滴落的瞬間,遠處胤礽竟同時悶哼一聲,他藏在袖中的左手掌心赫然出現相同傷口。
"保成!"康熙的驚呼與箭嘯同時響起。石靜嫻吃痛鬆手的刹那,胤礽本能般抬臂引弓。兩支箭破空而出,一支歪斜紮進草靶邊緣,另一支卻正中紅心——來自太子妃的樺木弓。
滿場死寂中,胤禩撫掌輕笑:"二哥與二嫂……當真鶼鰈情深。"他晃了晃手中染血的帕子,正是石靜嫻慌亂間塞錯的胭脂盒。盒底"內造毓慶宮"的戳記,在日光下清晰可辨。
三
當夜毓慶宮燈火通明。石靜嫻盯著案上兩方帶血絲帕,朱筆在《驗屍格目》空白處勾畫:寅時三刻同醒,巳時共覺心悸,未時共傷左手……筆鋒驀地頓住,窗外傳來胤礽壓低的怒喝:"孤的波斯薔薇露呢?"
她推開西暖閣的瞬間,正撞見胤礽將最後一點胭脂抹在唇上。銅鏡映出兩張錯愕的臉——他的唇色與她的官服下擺,染著同樣的朱紅。
"明日索額圖要查驗孤的私印。"胤礽突然轉身,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暗紅胎記,"你若再敢亂動孤的東西……"話音戛然而止,石靜嫻的指尖已按上那處肌膚。溫熱的觸感讓兩人俱是一顫,案頭更漏恰在此刻卡住,滴水聲凝滯在將落未落之時。
"殿下!"急促叩門聲打破死寂,"八阿哥送還的《幾何原本》裡,夾著漠北王公的密信!"
石靜嫻抽回手的瞬間,胤礽瞥見書頁間熟悉的火漆印——那是他安插在喀爾喀的暗樁獨有標記。7他猛地攥住她手腕,卻在四目相對時怔住。燭火躍動在她眼中,竟像極了他昔年圍獵時,在雪原上撞見的母狼。
四
三日後南書房,康熙把玩著那盒胭脂,聽梁九功稟報:"太子近月賞賜阿哥們之物,皆…皆出自太子妃妝奩。"
"保成最近,倒是學會持家了。"帝王屈指敲了敲案上密折,那是噶爾丹使者暗購火器的證據。折角處一點朱砂,恰與胭脂盒裡的色澤重合。
窗外飄進一縷琴音,毓慶宮方向正在排演《塞上曲》。胤礽撥弦的指法淩亂,目光死死盯著宮牆下——石靜嫻正將他的私印按在調兵文書上,印泥鮮紅如那日她染血的袖口。
琴聲忽轉激越,驚飛棲在琉璃瓦上的白鴿。羽翼拍打聲中,胤禩站在角樓陰影裡,將染血的帕子投入火盆。火焰吞沒"內造"二字時,他想起那日射圃,太子夫婦掌心同時滲血的詭異情景。
"二哥啊……"少年撫過腰間新換的荷包,裡頭裝著石靜嫻補送的《幾何原本》,書頁間密信的火漆已重新封好,"您這胭脂,臣弟可不敢獨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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