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七陰
寅時三刻便被蘇培盛喚醒,南窗外的梆子聲還未落儘,毓慶宮竟遣人送了八珍糕來。朱漆食盒裡整整齊齊碼著十六塊,每塊都印著"兄友"二字——自打二月二祭祖後,二哥每隔三日便往我處送吃食。
"四弟正在長身子。"他昨日在箭亭拍我肩頭時如是說,掌心熱得能烙餅。
蘇培盛抖著手試毒銀針,我盯著糕點上那對憨態可掬的虎頭紋——這分明是內務府給十五弟備的童趣模子!二哥莫不是將我當稚子哄?1
四月初一晴
今晨在南書房溫書,二哥竟破天荒坐到我身側。他袖口熏著太子妃慣用的鵝梨帳中香,筆架上還拴著個歪歪扭扭的平安結——那日他說是親手編的"兄弟同心結",硬要係在我腰帶上。
"四弟這手館閣體頗有董其昌風骨。"他忽地湊近耳語,我手一抖,墨汁汙了《通鑒》注疏。汗阿瑪上月才誇我"字如其人,方正太過",二哥這是諷我迂腐?
更悚然的是下學後,他竟邀我去東宮賞新貢的暹羅貓!那貓兒剛伸爪撓破織錦墊子,二哥卻撫掌大笑:"老四你看,這淩厲勁兒多像你!"6
四月初五雨
驚蟄那場箭亭比試,終究成了噩夢。二哥非但手把手教我拉弓,還當著三哥、八弟的麵解了我束袖:"血脈不暢如何射得準!"
我僵著胳膊射出個脫靶箭,他竟擊節叫好:"好個破空之勢!比十三弟上月獵的那頭麋鹿還俊!"
夜裡惠妃娘娘召我去請安,拐著彎問是否與太子結黨。我跪在長春宮的金磚上,冷汗浸透中衣——二哥可知"友愛兄弟"四字在紫禁城,比砒霜還毒三分?8
四月十二風
今日收到最駭人的生辰禮。
二哥扛著個半人高的紅木箱闖進我院子,掀開竟是全套《古今圖書集成》手抄本!"四弟愛讀書,孤命人抄了三個月。"他指尖還帶著墨漬,笑得比毓慶宮廊下的宮燈還晃眼。
可那書頁間夾滿批注:"此處宜引《洗冤錄》佐證"、"此案與順治朝朱三太子案類同"。二哥這是試探我是否通曉刑獄?還是……要我當他的刀?
更可怕的是箱底暗格裡,竟藏著本《推背圖》!我連夜將書塞進恭桶,看著火苗吞噬讖緯時,忽想起上月二哥拍著我後背說:"老四日後定是國之柱石。"9
四月二十雷
暴雨滂沱的夜,二哥渾身濕透踹開我房門。
"汗阿瑪今早咳血了!"他眼底血絲密布,蟒袍下擺滴著水,"若孤有不測,四弟定要……"
我嚇得撞翻案上茶盞,碎瓷紮進掌心。二哥卻抓起帕子給我包紮,力道大得像在捆粽子:"記住!乾清宮龍椅下第三塊磚,有保命的東西!"
他走後,我在雷聲中枯坐到天明。蘇培盛說太子寅時便去乾清宮侍疾了,可那帕子角繡的並蒂蓮——分明是太子妃的手藝!
四月廿五霧
終於向十三弟吐露恐懼。
"二哥待你不好麼?"他嚼著二哥送的奶餑餑含糊道,"上月我射獵墜馬,還是二哥背我回營的。"
我攥緊袖中那縷從帕子上拆下的金線。這線摻了波斯進貢的孔雀羽絲,唯東宮和……乾清宮能用。
更漏聲裡,我對著《皇輿全覽圖》畫下二哥這月行蹤:七次往我處送吃食,五次邀我賞玩,三次深夜密談。筆尖懸在"結黨"二字上遲遲不敢落——若這是汗阿瑪授意的試探呢?
窗外忽傳來粘竿處的腳步聲,我慌忙吹滅燭火。黑暗中仿佛看見二哥笑著拍我肩膀:"老四啊……"
劄記終附淩亂墨跡)
補記:
汗阿瑪今日下旨命我協理戶部,二哥聞言竟當庭紅了眼眶。退朝時他塞給我個香囊,裡頭裝著……一撮胎發?
蘇培民間兄弟結義的舊俗。
可我分明記得,這是太子妃生大格格時,二哥親手剪的臍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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