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的雷鳴劈開紫禁城西南角的寂靜,石靜嫻靴底踩著太和殿飛簷的積水,看那雨珠子順著琉璃鴟吻往下砸,恰似康熙案頭那串斷了線的東珠朝冠。她懷裡揣著半卷《治河方略》,墨跡被體溫烘得洇開,倒像極了她此刻晦明難辨的心緒。
"太子爺安。"
安親王府的烏木角門悄無聲息滑開,老管事蓑衣上的桐油味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簷下燈籠忽明忽暗,映著門房暗格裡橫七豎八的屍首——俱是前日參奏河督貪汙的言官。
暖閣裡,胤礽正跪坐在蒲團上煮茶。素白中衣鬆垮垮掛著,露出鎖骨下方三寸新添的刀傷。他抬眸時,石靜嫻恍惚看見十七歲那年在刑部殮房剖驗的殉情女子,浸飽砒霜的臟器也是這般泛著靛青色。
"孤若飲下這盞鶴頂紅,"胤礽突然捏碎茶盞,瓷片割破指尖,血珠子滾進朱砂硯,"福全那老狐狸可會信你與我當真反目?"
窗外閃電劈亮半幅《黃河輿圖》,石靜嫻瞥見輿圖邊角蓋著安親王嶽樂私印——這是三藩之亂時宗室與皇權交易的舊製。她突然奪過碎瓷片,沿著掌心舊疤狠狠一劃。
"王爺要看的不是戲,是投名狀。"
血混著朱砂在《治河方略》扉頁暈開,她模仿康熙批紅的筆跡寫下"準"字。十年前索額圖逼死格爾芬時,也是這般將認罪書摁進朱砂印泥,生生把赫舍裡氏的嫡長子烙成貪汙犯。
胤礽的呼吸陡然急促,月白綢褲滲出血跡。石靜嫻知道那是今晨剛挨的廷杖,為的是他冒死諫言保下治河欽差陳潢的後人。她突然揪住他褻衣前襟,蔻丹刮過喉結:"哭出聲,現在。"
啜泣撞碎在暴雨聲裡時,暗門樞軸吱呀轉動。安親王世子常寧握著鎏金暖爐踱進來,蟒紋袖口露出半截《明史》稿——那是莊廷鑨案時他祖父從刑場偷換的孤本。
"太子爺好狠的心腸。"常寧的鹿皮靴碾過地上血漬,踢翻的茶盞裡浮起半片帶刺的碧螺春,恰似江南漕運賬簿裡夾帶的密語,"連太子妃月信痛都要拿來作筏子。"
石靜嫻猛地拽斷胤礽頸間伽楠香珠,一百零八顆佛珠劈裡啪啦砸向青銅冰鑒。常寧臉色驟變——冰鑒裡凍著的不是時鮮瓜果,而是三日前暴斃的江南道監察禦史,心口處插著安親王府的鶴嘴銀簪。
"世子可知黃河冰淩汛的妙處?"她靴尖挑起禦史僵硬的指節,那上麵沾著河道總督府的胭脂,"碎冰能裹挾泥沙重塑河床,就像..."
閃電劈落瞬間,她突然抽出胤礽發間玉簪,直刺常寧咽喉:"流言能重塑人心。"
簪尖在喉結半寸處停住,胤礽的嗚咽恰時轉為痛呼:"殿下...妾身腹中...怕是..."
常寧的瞳孔猛地收縮。石靜嫻順勢將玉簪插回發髻,簪頭雙鶴玉佩叮當相撞——那是二十年前安親王獻給孝莊的壽禮,後來出現在格爾芬自縊的房梁上。
"三個月。"她撫上平坦小腹,指尖還沾著朱砂血,"宗人府的記檔世子儘可去查,但若誤了冰淩汛的時辰..."
尾音消散在常寧的悶哼裡,這位曾隨康熙親征噶爾丹的悍將,此刻喉結滾動如暴雨前的螻蛄。
更漏指向卯時,石靜嫻突然掀翻案幾。青玉筆洗砸碎在地,混著血水的墨汁蜿蜒成黃河故道的形狀。胤礽趁機將密信塞進她袖袋——那是用月事帶漿洗過的宣紙,帶著鐵鏽味的暗語。
"明日早朝,孤要看到安親王府的聯名奏折。"她踹開軒窗,暴雨呼啦灌進來打濕《治河方略》,朱砂血在"分水魚嘴"圖紙上洇出嬰孩輪廓,"至於世子藏在潭柘寺的私生子..."
驚雷炸響瞬間,常寧手中暖爐墜地,滾出的不是銀絲炭,而是半塊刻著"朱三太子"的玉牒。石靜嫻低笑出聲,這笑聲讓胤礽想起他們初次互換身體時,她在南書房模仿自己筆跡批紅的模樣。
宮牆外傳來五更鼓,康熙的明黃儀仗突然轉過影壁。石靜嫻反手將胤礽推進密室,轉身時長袍下擺掃翻燭台。火舌竄上《明史》稿的瞬間,她看見常寧抽搐的嘴角——那書稿裡夾著的,竟是安親王與台灣鄭氏往來的海圖。
"保成來得正好。"康熙的鹿皮暖兜掃過她肩頭,龍涎香裡混著丹參味,"看看這份八百裡加急,黃河淩汛衝了安親王的祭田,倒把你上月裁撤河道官員的折子...應驗了。"
石靜嫻盯著奏折上鮮紅的"準"字,那是她用朱砂血偽造的批注。箭亭方向的晨鐘穿透雨幕,她突然聽見密室傳來瓷器碎裂聲——胤礽打翻了止疼的藥罐,正如當年他摔碎生母仁孝皇後的藥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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