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四年秋,黃河決堤的急報八百裡加急送入乾清宮時,康熙正批著太子監國後第一份治河疏。朱砂筆尖懸在"以工代賑"四字上空,窗外一聲霹靂驚得禦案上琉璃鎮紙嗡嗡作響。
"萬歲爺!宿遷段潰堤三十丈!"趙昌的嗓音裹著雨汽撲進殿內。
康熙豁然起身,明黃袍角掃翻了案頭青玉筆架。他盯著奏折上熟悉的淩厲筆跡——這是太子胤礽的字,卻寫著全然陌生的治河方略。三個月前那個跪在養心殿外淋雨的逆子,何時學會了用《河防一覽》裡的束水攻沙法?
雨中博弈
石靜嫻赤腳踩在宿遷堤壩的泥漿裡,五蟒四爪袍早被暴雨浸成深褐色。數百民夫正用她的"龍骨陣"搶修堤基——將整船蘆葦捆紮成束填入決口,仿若給咆哮的黃河套上韁繩。
"殿下!東側滲漏!"河工嘶吼聲被雷雨吞沒。
她抓起沙袋衝向險處,腳下木屐突然打滑。千鈞一發之際,一雙手從身後死死箍住她的腰。滾燙呼吸噴在耳後:"保成若摔進黃河,朕的江山托與何人?"
石靜嫻悚然回頭。
康熙隻著尋常侍衛棉甲,眉睫掛滿雨珠,臂上赫然一道新添的血痕——方才拉她時被尖石所劃。閃電劈開雨幕的瞬間,她看見老皇帝眼底翻湧的,竟是後怕。
父子局
"皇阿瑪怎..."
"閉嘴!"康熙奪過她手中沙袋砸向滲漏處,"朕教過你治河?潘季馴的束水攻沙要配遙堤減水壩,你的龍骨陣倒是新鮮。"
石靜嫻瞳孔驟縮。曆史上康熙第六次南巡才提出完整治河體係,此刻不過三十四年!
暴雨中,皇帝突然抓住太子手腕按在滲水處:"摸!這水流衝的是靳輔去年修的假堤!"她指尖觸到泥沙中腐敗的秸稈——本該用三年陳秸,這裡混的卻是新麥稈。
"貪墨河銀的臟手伸到朕眼皮底下了。"康熙冷笑,突然抬高嗓音:"太子聽旨!"
方圓十丈的河工齊刷刷跪進泥水。
"著你總領宿遷河防,遇貪墨河工者——"老皇帝扯下侍衛腰牌擲地,"先斬後奏!"
血肉堤防
子夜,石靜嫻第三次帶人跳進決口。腐臭的黃河水裹著斷木撞向胸膛時,她聽見康熙在堤上暴喝:"給朕捆住太子!"
"誰敢!"她掙開侍衛,將麻繩係在自己腰間,"孤與諸位同縛!"
數百條草繩連成人體長城紮進激流。混著血水的浪頭砸來瞬間,石靜嫻恍惚聽見康熙在喊什麼。下一刻,龍紋蹀躞帶纏上她腰間,五爪金龍浸在黃濁的洪水中,恍若真龍入海。
"愛新覺羅家沒有躲在人後的孬種!"康熙竟與她並肩立在最險處,蒼老的手掌緊攥著太子腕骨,捏得她生疼。
雨釋前嫌
黎明時分,渾身滾燙的石靜嫻被抬進河督衙門。迷糊間有人用帕子拭她額角,動作粗糲得像砂紙打磨。
"保成..."三十年不曾喚過的乳名,燙得她猛然睜眼。
康熙端坐榻前,濕漉漉的辮梢還在滴水。他腳邊扔著件浸透的棉甲,露出內裡繡金龍的明黃中衣——原來整夜護堤,皇帝竟隻穿單衣!
"兒臣..."
"朕且問你。"康熙突然掐住她下巴,"索額圖上月贈你的《潘季馴治河圖說》,是也不是?"
石靜嫻冷汗瞬間濕透重衣。那日毓慶宮暗格裡突然出現的治河古籍,竟是索額圖的手筆!
老皇帝卻鬆開手大笑:"好!好!好!"連說三個好字,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而落,"能把這書讀透,總算沒白費朕..."話音戛然而止。
殘燭爆了個燈花,映出康熙袖口暗紋——石靜嫻突然記起,《潘季馴治河圖說》的夾頁裡,有枚相同的龍紋朱印。
雨霖鈴
三日後禦駕回鑾,河道總督於成龍在潰堤處挖出七具貪官屍首。京中流傳著新掌故:暴雨夜太子與萬歲爺縛身抗洪,真龍天子鎮住了黃河龍王。
隻有趙昌看見,回程龍輦內,康熙握著太子高熱時扯落的盤龍扣,對著黃河輿圖喃喃:"保成,你終究選了朕的河山。"
輿圖某處,宿遷段朱筆畫了個圈,墨跡暈染處依稀是相擁的父子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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