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七年冬月的第一場雪,將太廟琉璃瓦上的脊獸都裹成了白玉團子。石靜嫻踩著織金皂靴踏過丹陛石雕時,瞥見胤礽立在戟門廊柱下的身影——他穿著杏黃緞繡彩雲金龍紋朝服,卻固執地披著十年前大婚時的石榴紅貂裘。
“太子妃僭越了。”她駐足於七階之上,望著他腰間那柄本該屬於太子的青玉柄匕首,“太廟祭祀,非宗室男子不得佩刃。”
胤礽抬手撫過戟門上斑駁的箭痕,那是多爾袞攝政時期留下的印記。他忽然解下匕首擲在雪中,鑲東珠的刀鞘沒入積雪三寸:“此刻與你說話的,是愛新覺羅·胤礽。”
鎏金銅龜在香案上昂首,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列祖列宗的神龕前。石靜嫻嗅到胤礽身上若有似無的沉水香混著血腥氣——三日前養心殿那碗參湯裡的鶴頂紅,本該要了她的命。
“鄂倫岱帶著驍騎營圍了神武門。”她摘下東珠朝冠,露出耳後那道淡粉疤痕。那是康熙三十五年葛爾丹殘部突襲禦駕時,她頂著太子皮囊為他擋下的箭傷。“你若要這江山,何須用下作手段?”
胤礽猛地掀開祭案上的明黃錦袱,露出滿蒙漢三體詔書。漢文“傳位於皇太子”的墨跡在滿文“皇太女”的朱砂批注下顯得尤為突兀——這正是石靜嫻模仿康熙筆跡的絕技2。
“皇阿瑪臨終前攥著你的翡翠壓襟!”他抓起案上供奉的鹿血酒一飲而儘,唇角染得猩紅,“你可知養心殿地磚縫裡還嵌著他咳出的血珠?那日你說要改革密折製度,他...”
石靜嫻突然掀開龍袍下擺。當三寸長的刀疤橫陳在雪白褻褲之上,胤礽的控訴戛然而止。那是康熙四十七年一廢太子時,她代他受的杖刑。
“你總說孤搶了你的命數。”她將朝冠重重扣在太祖神位前,震得香灰簌簌而落,“可知這十餘年乾清宮的更漏聲要熬乾多少心血?議政王大臣會議那幫老古董,比準噶爾的騎兵更難對付!”
太廟簷角的鐵馬在朔風中錚鳴。胤礽忽然扯開衣襟,心口處猙獰的箭傷與石靜嫻耳後疤痕如出一轍。他抓起她顫抖的手按在傷疤上:“那年孤為你擋下冷箭,可不是為了今日這般相見。”
石靜嫻指尖觸到個硬物——竟是浸了血的小巧玉雕。那是她初掌刑部時親手刻的《驗屍格目》印鑒,不知何時被他貼身藏了二十年。
“你要天下還是要我?”胤礽突然發狠咬破她指尖,將血珠抹在太宗皇帝的神主牌上,“選一樣,另一件便拿去祭了這太廟!”
列祖列宗的金漆牌位在長明燈下忽明忽暗。石靜嫻望著西配殿裡孝莊文皇後的畫像,想起那個教她批閱奏折的雪夜。彼時她還是戰戰兢兢的“假太子”,太後卻將鳳印塞進她手裡說:“愛新覺羅家的女人,從來選的都不是男人。”
“我要你...”她突然抽出他發間金簪抵住喉頭,“與我共治這天下。”簪頭東珠應聲而裂,露出暗格裡蜷縮的紙條——正是康熙三十四年他們初換身體時,彼此寫下的第一封密信5。
胤礽怔怔望著泛黃宣紙上歪扭的滿文,那是他教她寫的第一句批紅:“準奏”。二十三年光陰倏忽而過,這二字竟成了他們半生糾葛的讖語。
神廚方向突然傳來三聲雲板響。石靜嫻反手將簪子插回他發間:“鄂倫岱的兵馬該到午門了,你是要在這太廟當攝政王,還是去乾清宮做我的...”
話未說完,胤礽突然扯斷朝珠將她壓倒在神龕前。一百零八顆東珠劈裡啪啦砸在金磚上,驚得守廟太監打翻了長明燈。他在她耳邊輕笑:“當年孤教你批奏折時說過什麼?愛新覺羅家的男人——”滾燙的吻落在她頸間疤痕上,“從來不做選擇。”
卯初的晨鐘撞碎積雪時,太廟正殿傳出新帝登基後的第一道口諭。當文武百官戰戰兢兢推開朱紅宮門,隻見九龍寶座旁赫然擺著把鳳紋交椅——而本該躺在棺槨裡的康熙帝朝服,正整整齊齊疊放在孝莊太後的牌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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