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的乾清宮,鎏金銅鶴燭台剛吐出第五輪燭淚。石靜嫻盯著禦案上《戶部歲入黃冊》,餘光掃過九卿朝服下擺——禮部尚書額爾泰的仙鶴補子沾著蔥花兒,定是從早膳席上匆匆趕來。
"太子殿下以為,今年治河款項該削減幾成?"戶部侍郎納蘭揆敘突然發難,筆尖在宣紙上勾出譏誚的弧度。
殿內霎時死寂。石靜嫻摩挲著袖中翡翠壓襟1,想起昨夜毓慶宮密報:索額圖門生已串聯六部,誓要在這禦前會議將她逼入絕境。此刻九道目光如鍘刀懸頂,她卻嗅到熟悉的血腥氣——二十三世紀解剖室的味道。
"依孤之見…"她學著胤礽撫扳指的姿勢,"該增撥三十萬兩。"
嘩啦聲響成片,刑部尚書打翻了茶盞。納蘭揆敘的譏笑凝固在嘴角,像被掐住脖子的鬥雞。
"殿下可知三十萬兩能做多少事?"工部尚書齊世武拍案而起,"夠建三座行宮!修十二座..."
"夠買十二萬石摻沙軍糧。"石靜嫻抽出袖中密折甩在案上,黃綾封麵赫然印著陳廷敬私章2,"去歲河南巡撫奏報決堤七處,工部報修堤壩二十裡,實際丈量..."她蘸茶水在桌麵畫出黃河九曲圖,"十五裡半。"
額爾泰的蔥花兒抖落在地。康熙撥動佛珠的手倏地收緊,想起半月前太子呈上的《河道實測圖》,精確到每個彎道淤沙厚度——這可不是毓慶宮該有的手段。
"殿下這是暗指工部貪墨?"齊世武漲紅著臉要撲上來,被禦前侍衛按住肩膀。
"孤隻說事實。"石靜嫻翻開黃冊某頁,"就像這上頭寫著河道總督年俸一百八十兩..."她突然輕笑,"可齊大人家新納的第五房小妾,頭麵錢都不止這個數吧?"
哄笑聲中,齊世武的補服肉眼可見洇出汗漬。石靜嫻餘光瞥見屏風後閃過杏黃衣角——定是胤礽扮的太子妃又來偷聽。那人前日還嘲笑她不敢動真格,現在該把帕子絞碎了吧?
"即便工部有差池,增撥銀兩也該從彆處省。"納蘭揆敘陰惻惻開口,"比如...裁撤詹事府冗餘人員。"
石靜嫻指尖發涼。詹事府藏著胤礽留給她的暗樁,更是追查江南科場案的要害。她迎上納蘭揆敘毒蛇般的目光,突然想起現代導師的話:"當對手掐你咽喉,就捅他更痛的軟肋。"
"納蘭大人說得極是。"她笑得溫良,"正巧孤查到些有趣的事..."從懷中掏出本藍皮賬簿,"去歲您給令尊明珠大人做壽,收的遼東參王、太湖石、蜀錦..."每念一樣就屈一指,"折銀八萬七千兩,不知抵得上多少詹事府的冗餘?"
佛珠斷裂聲炸響,翡翠珠子滾落金磚。康熙盯著這個曾抱著他腿哭求糖人的兒子,此刻卻像換了個人——字字誅心卻眉眼含笑,倒有幾分當年擒鼇拜的狠勁兒。
"太子殿下!"兵部尚書隆科多突然發難,"即便財政之事暫且不論,您上月奏請增加漢軍旗糧餉,豈不寒了八旗將士的心?"
石靜嫻撫過腰間鞓帶,那裡縫著胤礽留給她的八旗布防圖。她故意長歎一聲:"隆大人可知喀爾喀騎兵為何能三日破張家口?"
"自是蠻子凶悍!"
"因為..."她踱到隆科多跟前,"他們的戰馬吃的是精糧,而我八旗鐵騎的戰馬..."猛地扯開他袖口,粟米粒簌簌而落,"在吃陳年黴粟!"
滿殿嘩然。石靜嫻舉起從馬槽偷藏的飼料:"這粟米擱現代...咳,擱尋常百姓家,連豬都不吃!"差點說漏現代術語,忙用袖子掩住嘴。
"放肆!"隆科多揮拳欲打,卻被她擒住手腕反剪背後——法醫的解剖學知識此刻化作擒拿術,疼得他嗷嗷直叫。
"夠了。"康熙終於出聲,眼底卻閃著奇異的光,"保成,你說要增撥三十萬兩,可有對策?"
石靜嫻鬆開隆科多,掏出昨夜與胤礽對弈時寫的《治河十策》:"第一,設河道監察使,由科道官與河工聯合巡檢;第二,推行以工代賑,災民參與修堤每日領米..."整整十條,每條都戳在貪官命門上。
"太子殿下怕是忘了!"沉默許久的禮部尚書額爾泰突然冷笑,"太祖訓:女真不過萬,過萬不可敵。您讓漢民參與河工,萬一..."
石靜嫻等的就是這句。她突然抓起禦案上的《聖祖實錄》,嘩啦啦翻到某頁:"聖祖六年,太宗親率漢軍旗破錦州!"書頁拍在額爾泰臉上,"要不要孤把鑲黃旗譜牒拿來,數數上頭多少漢姓?"
"說得好!"殿外突然傳來清越女聲。太子妃扶著太後跨過門檻,鬢邊累絲金鳳簪直指額爾泰:"科爾沁部的格格還在這呢,額大人要清算血統?"
康熙手中的朱筆"哢嚓"折斷。他看著素來乖順的兒媳,此刻鳳眸含威的模樣,竟與三十年前孝莊文皇後訓斥鼇拜時重疊...
日影西斜時,九卿官員踉蹌出宮。石靜嫻揉著酸痛的脖頸,突然被拽進偏殿。胤礽抵著她額頭咬牙切齒:"方才說"黴粟連豬都不吃"時,是不是在影射孤上次煮的燕窩粥?"
"噓——"她指尖按在他唇上,"父皇看著呢。"
雕花窗外,康熙望著打鬨的"小夫妻",將撕碎的傳位詔書扔進火盆。張廷玉瞥見殘片上"傳位十四阿哥"字樣,冷汗浸透重衫。
夜風卷著灰燼飄過宮牆,落在某位阿哥書房的《推背圖》上——第四十二象赫然畫著女子執圭,讖曰:陰盛陽先竭,坤載萬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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