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遠盯著電腦屏幕,手指在鍵盤上機械地敲擊著。辦公室的空調吹得他後頸發涼,窗外是城市永不熄滅的霓虹燈光。三十二歲,廣告公司創意總監,獨居在市中心的高層公寓——在旁人眼中,他無疑是成功的典範。但此刻,他隻覺得疲憊不堪。
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媽媽"兩個字。明遠皺了皺眉,掐斷了電話。最近三個月,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拒接母親的來電了。每次通話無非是問他什麼時候回家,有沒有好好吃飯,要不要給他寄些家鄉特產。這些瑣碎的關心在他繁忙的工作麵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許總監,客戶對方案還有些意見..."助理小林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明遠揉了揉太陽穴:"知道了,讓他們把修改意見列出來,我晚上處理。"
手機又震動起來,這次是一條短信。明遠不耐煩地劃開屏幕,卻在看到內容的瞬間僵住了身體。
"你爸住院了,腦溢血,情況不太好。看到速回電話。——媽媽"
明遠的手指顫抖著,幾乎握不住手機。父親那張嚴肅的麵孔浮現在眼前,記憶中最後一次見麵是去年春節,兩人因為工作問題大吵一架後,他提前返回了城市。
"小林!"明遠猛地站起身,"幫我訂最快回老家的高鐵票,現在就要!"
五個小時後,明遠站在市中心醫院蒼白的走廊裡。消毒水的氣味刺激著他的鼻腔,遠處傳來隱約的哭聲。他拖著行李箱,西裝外套皺巴巴地掛在身上,領帶早已鬆開。
"明遠!"
他轉過頭,看到母親從長椅上站起來。才半年不見,母親似乎老了十歲。她眼角的皺紋更深了,頭發幾乎全白了,身上套著一件明顯大了一號的外套。
"媽..."明遠的聲音哽在喉嚨裡。
"你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母親緊緊抓住他的手,力道大得驚人,"醫生說你爸暫時脫離危險了,但還需要觀察。"
明遠點點頭,目光越過母親,看到走廊儘頭站著一個年輕女孩。她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頭發隨意地紮成馬尾,正低頭看著手機。
"明月也來了?"明遠有些驚訝。妹妹比他小七歲,記憶中還是那個愛哭鼻子的小女孩。如今站在那裡的,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學生了。
"嗯,她昨天就來了,一直守在這裡。"母親歎了口氣,"你們兄妹倆好久沒見了吧?"
明遠走向妹妹,清了清嗓子:"明月。"
女孩抬起頭,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哥。"聲音冷淡得像是陌生人。
"爸...怎麼樣了?"
"醫生說出血量不大,但位置不太好。"明月收起手機,"他醒過一次,問起你。"
明遠胸口一陣刺痛。他轉向母親:"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病房裡,父親躺在病床上,身上插著各種管子。那個曾經高大威嚴的男人如今看起來如此脆弱。明遠站在床邊,看著父親灰白的臉色和鬆弛的麵部肌肉,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認真注視過父親的臉了。
"醫生說需要有人24小時陪護。"母親小聲說,"我和明月輪流,但她明天有考試..."
"我來。"明遠打斷她,"我請了一周假,這段時間我來照顧爸。"
母親驚訝地看著他:"你工作那麼忙..."
"沒關係。"明遠脫下西裝外套,卷起襯衫袖子,"告訴我需要做什麼。"
接下來的三天,明遠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前。他學會了調整輸液速度,記錄排尿量,幫父親翻身擦背。這些瑣碎的護理工作比他想象中困難得多,但他堅持不讓母親和妹妹插手。
第三天深夜,父親終於清醒過來。明遠正靠在椅子上打盹,突然感覺到病床上有動靜。
"爸?"他立刻站起來,俯身查看。
父親的眼睛半睜著,嘴唇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明遠趕緊倒了杯水,小心地扶起父親的頭。
"慢點喝,彆嗆著。"
父親喝了幾口水,又躺回去。他的目光在明遠臉上停留了很久,然後艱難地抬起手,指了指床頭櫃。
"您要什麼?"明遠打開抽屜,"眼鏡?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