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在寂靜的樓道裡格外清脆。許明遠轉動鑰匙,推開家門,一股沉悶的空氣迎麵撲來。
"我回來了!"他習慣性地喊道,聲音在空蕩蕩的客廳裡回蕩。
沒有熟悉的應答,沒有小滿咚咚咚跑來的腳步聲,也沒有蘇晴從廚房探出頭時那句溫柔的"回來啦"。許明遠站在玄關,困惑地環顧四周。行李箱的滾輪在地板上留下長長的痕跡,像是劃破了這個家的寂靜。
茶幾上積了一層薄灰,窗簾緊閉,餐桌上還放著半杯已經發黴的橙汁。許明遠的手指在桌麵劃過,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跡——至少有兩周沒人打掃了。
"蘇晴?小滿?媽?"他挨個房間查看,心跳逐漸加快。
主臥室的床鋪整齊,小滿的房間書桌上還攤開著作業本,鉛筆隨意丟在一旁,仿佛主人隻是暫時離開。母親的房間倒是有些淩亂,床頭櫃上散落著藥盒。
許明遠掏出手機,撥通蘇晴的電話。響了七八聲後,終於被接起。
"喂?"蘇晴的聲音透著疲憊。
"你們在哪?家裡怎麼沒人?"許明遠努力壓抑著不安,"我提前回來了,勘探項目比預期結束得早。"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媽住院了。"蘇晴簡短地說,"市第一醫院,神經內科7樓23床。我現在走不開,你要是方便就過來吧。"
"住院?什麼時候的事?什麼病?"許明遠的問題像連珠炮一樣衝出。
"腦溢血,三周前。"蘇晴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醫生說暫時脫離危險了,但右半邊身子不太靈便,需要康複治療。"
許明遠的大腦一片空白。三周前?那時他正在青海的無人區,手機根本沒有信號。
"我馬上過去。"他掛斷電話,抓起剛放下的背包就往外衝。
電梯遲遲不上來,許明遠乾脆跑下樓梯。九月的陽光依然毒辣,他站在路邊攔出租車,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不是熱的,是冷汗。
"市第一醫院,麻煩快點。"他對司機說,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著膝蓋。
車窗外的城市景觀飛速後退,許明遠卻視而不見。他想起離家前的那天早晨,母親還嘮叨著讓他多帶幾件厚衣服,小滿抱著他的腿問爸爸什麼時候回來,蘇晴默默地把一包常用藥塞進他的行李。那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清晨,怎麼三個月後回來,一切都變了樣?
醫院電梯裡擠滿了人,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各種體味,令人窒息。許明遠在7樓衝出電梯,沿著指示牌尋找23床。走廊儘頭,他看到了蘇晴的背影——她站在病房門口,正和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說話。
許明遠放慢腳步。蘇晴瘦了,原本合身的牛仔褲現在鬆鬆垮垮地掛在腰間,馬尾辮隨意紮著,幾縷碎發垂在頸後。她手裡拿著一個筆記本,正在認真記錄醫生說的話。
"...血壓要每天監測,康複訓練不能急,但必須堅持..."醫生的聲音傳來,溫和而專業。
蘇晴點點頭,突然一個趔趄。醫生——許明遠現在看清了他的胸牌:林修遠,神經內科副主任醫師——迅速扶住她的肩膀。
"你多久沒好好休息了?"林醫生的語氣帶著責備和關切,"護工明天就能到位,今晚你必須回家睡一覺。"
"我沒事。"蘇晴搖搖頭,"小滿還在裡麵陪奶奶,她比我會哄老人家開心。"
許明遠走上前去:"蘇晴。"
妻子轉過身,眼睛裡閃過一絲許明遠讀不懂的情緒。"你來了。"她簡單地說,然後向醫生介紹,"這是我丈夫,許明遠。明遠,這是林醫生,媽的主治醫師。"
林修遠伸出手:"久仰。你太太很了不起,這半個月幾乎沒離開過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