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第一個周末,許明遠終於下定決心整理藍誌遠的書房。過去兩個月,他一直回避著這個任務,仿佛隻要不動那些遺物,父親就還在某個遙遠的地方活著。
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在書房地板上投下細密的光斑。許明遠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熟悉的木門。房間裡彌漫著陳舊紙張和墨水的味道,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鬆木香——那是父親常年使用的硯台墨的氣味。
書桌上攤開的圖紙和半杯早已乾涸的茶,依然保持著藍誌遠最後一次離開時的模樣。許明遠的手指輕輕拂過桌麵,指腹沾了一層薄灰。他拉開第一個抽屜,裡麵整齊地排列著各種繪圖工具,每一件都擦拭得發亮。
"爺爺說,鉛筆要按軟硬順序排。"小滿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懷裡抱著那隻未完成的龍風箏。
許明遠回頭看她:"爸爸告訴過你?"
小滿搖搖頭,光著腳丫走進來,小手準確無誤地從抽屜最右側取出一支hb鉛筆:"星星爺爺在夢裡說的。他說這支最適合畫風箏骨架。"
許明遠接過鉛筆,發現筆杆上確實刻著極小的"骨架專用"四個字,字跡細小到他從未注意過。他蹲下身與小滿平視:"星星爺爺還告訴你什麼了?"
"他說..."小滿歪著頭,像是在回憶,"書櫃後麵有個秘密,但隻有爸爸能找到。"
許明遠站起身,走向那麵占據整麵牆的書櫃。他仔細檢查每一寸,直到在角落發現一塊略微凸起的木板。輕輕一按,木板彈開,露出一個小型保險箱。
"需要鑰匙。"小滿說,仿佛這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
許明遠翻遍所有抽屜,最後在父親常穿的那件藍色外套內袋裡找到一把銅鑰匙。鑰匙插入鎖孔時發出清脆的"哢嗒"聲。保險箱裡隻有一個牛皮紙信封和另一把形狀古怪的鑰匙。
信封裡是一張手繪地圖,標注著從書房到地下室的路線,以及一行小字:"明遠,當你找到這裡時,我應該已經化作春風。彆難過,來看看我未完成的夢。——誌遠"
許明遠的心跳加速。在這棟住了二十年的老房子裡,他從來不知道還有個地下室。
按照地圖指示,他移開書房角落的地毯,露出一個幾乎與地板融為一體的暗門。那把形狀古怪的鑰匙完美契合鎖孔。暗門開啟時,一股混合著竹木和漿糊的氣味撲麵而來。
"爸爸,有樓梯!"小滿興奮地就要往下衝,被許明遠一把拉住。
"等等,我先去看看。"他打開手機照明,小心地沿著狹窄的螺旋樓梯下行。
樓梯儘頭是一個約二十平米的地下室,四壁擺滿了完成和未完成的風箏。有的形似飛鳥,有的狀如遊魚,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工作台上方懸掛的一隻巨型鳳凰風箏,翼展足有三米,每一片羽毛都繪製得栩栩如生。
許明遠呆立在原地。這裡不是普通的地下室,而是父親秘密創作的工作室。工作台上攤開的設計圖上標注著日期——正是藍誌遠去世前一周。
"哇!"小滿已經跑下來,在風箏間穿梭,"這是爺爺的寶藏屋!"
許明遠走近工作台,發現台麵下有一排抽屜。第一個抽屜裡整齊碼放著幾十個筆記本,每一本都標有年份。他隨手翻開最近的一本,裡麵密密麻麻記錄著風箏設計的靈感和給家人的話:
"2023年12月10日。今天醫生說玉芹的記憶可能再也回不來了。但我記得就夠了。記得她年輕時在農場為我擋下那一棍的背影,記得她抱著剛出生的明遠哼唱搖籃曲的側臉..."
"2023年12月24日。給小滿設計的生肖風箏還差最後幾隻。希望這些風箏能代替我陪她長大。明遠小時候最喜歡龍風箏,可惜那時我沒能給他..."
許明遠的眼眶發熱。他從未想過沉默寡言的父親內心藏著如此豐富的情感。
"爸爸,你看!"小滿從另一個角落拖出一個大木箱,"箱子上有你的名字!"
箱子上確實用毛筆寫著"給明遠",落款日期是二十年前。許明遠用工作台上的裁紙刀撬開鎖扣,裡麵整整齊齊碼放著信件、照片和各種小物件。每一樣都標有日期和簡短的說明。
最上麵是一張泛黃的照片:十歲的許明遠站在學校舞台上,胸前彆著"朗誦比賽三等獎"的綬帶。背麵寫著:"1993年5月20日。明遠第一次上台領獎。緊張得忘了詞,卻堅持到最後一刻。像我,倔強。"
下麵是一個褪色的藍色信封,封口處畫著一個小小的風箏圖案。許明遠小心翼翼地拆開,裡麵是藍誌遠工整的字跡:
"明遠:
如果你讀到這封信,說明你已經找到了我的秘密基地。這裡收藏著我認為值得記住的每一個瞬間。從你第一次叫"爸爸"雖然是對建國兄),到你考上大學的喜訊。作為父親,我錯過了太多,但每一件事我都珍藏在心。
這個箱子是我留給你的"時間膠囊"。希望有一天,你也會為小滿準備一個。生命會結束,但記憶可以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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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鑰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