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朋友的電話在淩晨五點打來。許明遠迷迷糊糊抓起手機,聽到對方興奮的聲音:"找到了!陳老師妹妹的兒子還在龍岩,是個中學老師。他說那個孩子後來被送到他姑姑家,改名叫陳默,現在是畫家,在北京!"
許明遠的睡意瞬間消散。陳默?這個名字異常耳熟。他打開床頭燈,努力回憶在哪裡聽過。
"有照片嗎?"他低聲問,不想吵醒蘇晴。
"發你微信了。據說是四十多歲開始畫畫,還挺有名的。"
許明遠點開微信,一張中年男子的照片跳出來——方臉,濃眉,眼神沉靜。他的呼吸停滯了一秒。這張臉,他絕對見過。
輕手輕腳來到書房,許明遠打開電腦搜索"畫家陳默"。頁麵跳出的瞬間,他的血液仿佛凝固——屏幕上赫然是林悅與一位中年男子在畫展上的合影。標題寫著《青年畫家林悅與恩師陳默在聯展現場》。
陳默。林悅經常提起的藝術導師,那個在她大學時期發掘她才華的人。許明遠曾多次在畫展上與他擦肩而過,卻從未多加注意。
他顫抖著放大照片。陳默穿著中式立領襯衫,領口處若隱若現的,似乎是一塊暗紅色印記。
"天啊..."許明遠捂住嘴。命運竟以如此殘酷又奇妙的方式將所有人聯係在一起——陳默不僅認識林悅,還曾是她的導師。而他們都不知道,他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窗外,晨光漸漸驅散黑暗。許明遠坐在電腦前,思緒萬千。該如何告訴藍思遠?該如何麵對陳默?這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會接受自己突然多出的"家人"嗎?
"起這麼早?"蘇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看到許明遠蒼白的臉色,她立刻走過來,"怎麼了?"
許明遠默默將電腦轉向她。蘇晴盯著屏幕,眼睛逐漸睜大,"這...這不可能是巧合..."
"福建那邊確認了,他背上有楓葉胎記。"許明遠聲音嘶啞,"而且他認識林悅,是她的導師。"
蘇晴的手捂住嘴,"林悅知道嗎?"
"我不確定。"許明遠搖頭,"但她從未提起過。"
他們沉默地對視,都明白這個發現將徹底改變許多事情。許明遠想起林悅曾經說過,陳默對她的畫風有"奇怪的執念",總是鼓勵她發展那種朦朧的水彩技法——現在想來,那正是林湘的風格。
"先告訴藍叔吧。"蘇晴輕聲說。
藍思遠正在廚房煮粥,聽到這個消息時,勺子從手中滑落,在瓷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陳默..."他喃喃重複這個名字,眼神恍惚,"林悅常提起他...說他是最理解她畫作的人..."他突然抓住許明遠的手臂,"我們必須見他。今天。"
許明遠點頭,"我先聯係看看。"
然而,陳默的電話無人接聽。畫廊說他去外地寫生了,預計三天後回京。等待的這幾天,藍思遠明顯焦躁不安,咳嗽也加重了。許明遠多次勸他去醫院檢查,都被拒絕。
"等見了陳默再說。"藍思遠固執地說。
第三天清晨,許明遠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開門看到林姨臉色煞白地站在門口,"快叫救護車!藍叔咳血了,很多..."
醫院走廊的白熾燈刺得許明遠眼睛發痛。醫生的話像鈍器般砸在他心上:"肺部感染加重,腫瘤指標反彈...需要立即加強治療。"
"有多嚴重?"許明遠聲音嘶啞。
醫生猶豫了一下,"如果治療反應好...幾周時間。如果不理想..."
許明遠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周。這個時間短得荒謬。藍思遠還有那麼多未完成的事,小滿還需要他...
"能探視嗎?"
"暫時不行。等穩定下來會通知您。"
走出診室,許明遠看到林姨和小滿坐在長椅上。小滿抱著她的畫本,眼睛紅紅的。
"外公會好起來嗎?"她小聲問。
許明遠蹲下身,輕輕抱住女兒,"醫生正在努力。"
"我畫了外公康複的樣子。"小滿翻開畫本,上麵是藍思遠在花園裡教她畫畫的場景,色彩明亮得幾乎刺眼,"等他好了,我們一起去迪士尼。"
許明遠喉嚨發緊,隻能點頭。林姨將小滿摟過去,示意他去處理其他事情。
走廊儘頭,許明遠再次撥打陳默的電話。這次,通了。
"許先生?"陳默的聲音低沉溫和,"抱歉前幾天在山裡沒信號。您找我?"
許明遠深吸一口氣,"關於林悅...有些事需要當麵談。您今天能來趟醫院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醫院?誰病了?"
"藍思遠。林悅的..."許明遠停頓了一下,"她的父親。"
又是一陣沉默。"哪家醫院?我兩小時後到。"
掛斷電話,許明遠靠在牆上,雙腿發軟。他不知道該如何向陳默解釋這一切,甚至不確定是否應該由他來解釋。但藍思遠的時間可能不多了,不能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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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陳默出現在病房門口。他比照片上更瘦削,眉宇間的憂鬱更加明顯。看到許明遠,他微微點頭。
"藍先生怎麼樣了?"
"暫時穩定。"許明遠引他進入病房,"謝謝您趕來。"
藍思遠正半靠在床上,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他睜開眼,目光立刻鎖定陳默。兩人對視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
"您就是陳默先生?"藍思遠聲音虛弱但清晰。
陳默點頭,走到床前,"藍先生,久仰。林悅常提起您。"他的目光掃過輸液瓶和監護儀,眉頭微皺,"您這是..."
"晚期肺癌。"藍思遠平靜地說,然後突然問,"您背上是不是有個楓葉狀的胎記?"
陳默身體明顯僵住了,眼神變得警惕,"您怎麼知道?"
藍思遠示意許明遠從床頭櫃拿出一個文件夾。裡麵是林湘的照片和那張寫著"我們的女兒,取名"希望""的紙條。
"因為您的生母,林湘,背上也有同樣的胎記。"藍思遠輕聲說,"她是我妻子,林悅的...母親。"
陳默的臉色瞬間蒼白。他後退一步,撞到了椅子,"這...這不可能。"
"75年11月,江西紅旗大隊。"藍思遠繼續道,每個字都像耗儘力氣,"您出生後被陳家收養。十歲時養父母在山洪中遇難,之後被送到福建的姑姑家..."
陳默的手開始發抖,他摸索著坐下,"你們...怎麼找到我的?"
許明遠簡要解釋了尋人的過程,以及如何通過胎記聯係到林悅,最終發現陳默的身份。整個過程中,陳默的表情從震驚逐漸變為某種複雜的哀傷。
"林悅..."他喃喃道,"她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