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瞬間灌進衣領。人群看到乾部模樣的人出來,立刻圍了上來。有位白發老人顫巍巍地從懷裡掏出個塑料袋,裡麵裝著半個發黴的饅頭。
"書記,我兒子用打工十年的積蓄買的婚房。"老人渾濁的眼裡噙著淚,"現在房子沒了,錢也要不回來,全家隻能吃這個..."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吳歡接過饅頭,撕掉黴變最嚴重的部分,對著相對完好的區域咬了一大口。粗糙的黴味在口腔裡彌漫,他強忍著反胃的感覺,硬是咽了下去。
"老人家貴姓?"
"姓、姓周..."
"周大爺。"吳歡舉起剩下的饅頭,聲音提高八度,"一個月內,如果我解決不了青林新城的問題,就帶著這個饅頭去省裡請罪!"
人群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掌聲。有人舉起手機拍攝,閃光燈不斷亮起。
回到辦公室,吳歡立刻撥通了三個電話。
第一個打給政府辦:"通知所有常委,下午三點緊急會議,缺席者按瀆職處理。"
第二個打給公安局:"調取青林新城所有開發商的銀行流水和通訊記錄。"
第三個打給妻子何凱倫:"幫我聯係省建築設計院的同學,我要青林新城的原始規劃圖。"
掛斷電話,吳歡從抽屜裡取出胃藥乾咽下去。黴變的饅頭在胃裡翻江倒海,但更讓他難受的是周大爺那雙含淚的眼睛。
窗外,太陽終於升起。陽光照在辦公桌的相框上,何凱倫和孩子的笑容格外溫暖。
吳歡輕輕撫摸照片,喃喃自語:
"得給兒子做個榜樣啊..."
清晨五點,天還沒亮,吳歡已經坐上了一輛破舊的五菱宏光。駕駛位上的縣委辦科員小陳緊張地握著方向盤:"吳書記,咱們真要去雲霧村?那路可不好走..."
"開你的車。"吳歡裹緊身上的羽絨服,把相機和筆記本塞進雙肩包,"記住,今天我是省農科院的調研員。"
車子在盤山公路上顛簸了兩個小時。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時,漫山遍野的茶園映入眼簾——本該青翠的茶樹上覆蓋著厚厚的霜,不少茶農正在霜凍的植株間穿梭。
"他們在乾什麼?"吳歡皺眉。
"打霜啊。"小陳解釋,"這幾天突然降溫,嫩芽都凍壞了,得把霜打掉才能保住些收成。"
吳歡示意停車。他走近一位正在勞作的老農,對方粗糙的手指已經凍得通紅。
"老人家,這法子管用嗎?"
老農頭也不抬:"管不管用都得乾!一畝茶賣不了幾個錢,再凍壞了全家喝西北風去!"
吳歡蹲下身,幫老人拍打茶樹上的霜凍:"現在茶葉什麼價?"
"茶販子來收,一級芽頭八十,二級五十。"老人終於抬頭,渾濁的眼睛裡布滿血絲,"比去年又跌了十塊。"
吳歡心頭一震。這個價格甚至不夠覆蓋種植成本。
"那邊怎麼回事?"他突然注意到遠處幾片荒廢的茶園,雜草叢生。
"都去經開區打工了。"老人啐了一口,"縣裡前年說要搞什麼茶旅融合,把地收了結果荒到現在..."
正說著,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身後傳來:"張伯,您的保溫杯!"
吳歡回頭,看見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姑娘小跑過來。她約莫二十五六歲,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服,鼻尖凍得通紅,卻掩不住眉眼間的靈氣。
"你是..."姑娘警惕地看著吳歡。
"省農科院的,來調研茶樹抗寒品種。"吳歡隨口編了個身份,"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