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常委會會議室，晨光透過落地窗照在深紅色會議桌上。
吳歡的鋼筆懸停在筆記本上方，墨跡在"關於東吳市自來水異味事件的處置意見"一行字上暈開。他餘光掃視著長桌兩側——林小明副書記正襟危坐，袖口露出瑞士名表的反光；新任公安廳長趙立春低頭記錄，後頸處若隱若現的白色繃帶引人遐想。
"同誌們都知道東吳市自來水廠的問題。"新任省委書記周振慶敲了敲桌麵，"但更嚴重的是，省環保廳最新檢測發現，青州港附近海域出現重金屬超標。"
會議室突然安靜。吳歡的鋼筆尖在紙上戳出一個小洞。三個月前那場風波後，雖然公開通報將水質問題歸咎於企業違規排放，但在座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
"我提議由吳歡同誌繼續擔任東吳市委書記。把東吳市的事情辦好再考慮提拔重用。大家有什麼意見？"
周振慶的話像塊石頭砸進死水裡，在每個人的心中掀起了波瀾。
這些年，吳歡付出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而他的升遷速度也是驚人的。三十八歲就正廳級了。前景一片光明。
今天是邀請吳歡來列席常委會，討論東吳市的自來水問題。周振慶當著這麼多常委的麵，居然提起來吳歡還可以提拔重用，連省委副書記潘莉都聽得心頭一振。
吳歡是潘莉一手提拔的。她對他而言，有著知遇之恩。誰不想自己派係的人升遷快一些？
"吳書記的能力的確很強，但這些年受到的打擊太大。"林小明的保溫杯重重磕在桌麵上："我覺得組織上是不是考慮一下，照顧一下他的身體，讓我多休息？"
潘莉聽得渾身一個哆嗦。林小明說這樣的話，是要公開讓吳歡一邊涼快去啊。"不行！我們的事業正需要這樣敢碰硬的乾部。"周振慶打斷了林小明的話，翻開麵前檔案，"這是中組部的回函。"
吳歡注意到林小明的左手在桌下微微發抖。這個細節讓他想起張小燕昏迷前說的話："白鯨不是組織，是盤踞在港務係統的利益集團。"
散會後，趙立春故意落後兩步與吳歡並肩："吳書記，東吳市局的程亮最近在查三年前的青州港沉箱事故..."
他遞來一個牛皮紙袋，"有些材料您可能感興趣。"檔案袋裡的照片讓吳歡停住腳步——年輕時的羅誌恒站在一艘漁船上，身旁是已被雙規的港務集團老總林耀東。
照片角落有個模糊人影，腕表上的獨特紋路與如今趙立春戴的一模一樣。
"趙廳長這是..."程亮在車裡翻看材料時倒吸冷氣，"要借我們的刀殺人？"
吳歡降下車窗，讓秋風吹散煙草味。自從張小燕"意外"中毒昏迷後，這場暗鬥就變得更加凶險。所謂自來水異味事件，實則是不同派係在港口改製中的利益角逐。
"去省立醫院。"吳歡突然說。他需要看看張小燕——這個東吳大學生物醫學院的教授，是撕開這張網的關鍵。
特護病房裡，張小燕的左手腕露在被子外，那道化學灼傷留下的疤痕像條細線。主治醫生遞來最新檢查報告："肝功能指標有好轉，但..."
"但什麼？"
"她的記憶可能會永久性損傷。"醫生壓低聲音，"畢竟接觸的是氰化物。"
吳歡的目光掃過病房角落的鮮花——沒有卡片，但包裝紙是省委機關服務處特有的款式。他悄悄將一枚微型監控器貼在床底。
剛出電梯，程亮的電話就來了："查到了！青州港沉箱根本不是事故，是人為爆破！爆破公司老板昨天在香港墜樓..."
"讓經偵支隊查這家公司十年內的所有轉賬記錄。"吳歡坐進車裡，"重點看與羅副書記老家那個建築集團的往來。"
車過長江大橋時，秘書轉來市委辦公廳的會議通知：下午三點討論自來水廠改製方案。
提案方正是羅誌恒曾經分管的城投集團。羅誌恒被抓以後，他的勢力仍然不弱。
吳歡閉眼揉著太陽穴。他以為自己在追查林耀東腐敗案，實則觸碰到了更龐大的網絡。張小燕發現的超標數據隻是冰山一角，真正的腐敗案件是數額龐大的港口工程。
手機震動，陌生號碼發來一張模糊的監控截圖：病床上的張小燕手指微曲，像是比劃著"三"。
吳歡立即回撥卻提示空號。他轉向司機："改道去東吳大學！"大學的檔案室已被貼上封條。吳歡亮出證件進入，徑直走向張小燕當日使用的資料櫃。
文件已被收走，但在抽屜夾層裡，吳歡摸到個微型存儲器。插入手機，屏幕上跳出三份加密文件：《東吳港重金屬檢測原始數據》《汙水處理廠招標內定記錄》《羅xx親屬持股企業名單》。
"書記，市委辦又來電話催..."秘書小心翼翼提醒。吳歡刪掉存儲記錄，將芯片藏入皮帶夾層："告訴他們，我直接去會場。"
下午的市委會議室火藥味十足。當城投集團總經理羅標提到"引進國際先進水處理技術"時，吳歡突然插話："請問貴集團與新加坡藍海公司的合作，是否經過招投標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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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影儀的光束下，總經理羅標額角的汗珠閃閃發亮："這個...是采用單一來源采購方式..."
"依據呢？"吳歡問。
"因為技術獨特性..."總經理看向列席會議的副市長。吳歡翻開文件夾："可藍海公司注冊地是開曼群島，實際控製人疑似林耀東的妻弟。"
他抽出從張小燕芯片打印的材料，"而他們所謂的技術專利，實際是盜用省環保院的科研成果。"
會場騷動。
副市長突然宣布休會十分鐘。
在洗手間隔間，吳歡收到程亮短信："爆破公司查到可疑轉賬，收款人是羅副書記妹夫控股的建材公司！"返回會場時，吳歡發現座位上的材料被人翻動過。
他不動聲色地打開手機錄音，繼續追問："請問技術引進預算中，是否有3.2億元用於"係統改造"？這個數字與青州港沉箱賠款分毫不差..."會議不歡而散。
但當晚，省紀委官網更新了動態：東吳市城投公司總經理羅標接受審查調查。
深夜。辦公室。吳歡將張小燕的芯片鎖進保險櫃。窗外，東吳市的燈火依舊璀璨，自來水廠改製風波暫時平息。但他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羅誌恒背後站著誰？趙立春為何倒戈？張小燕能否醒來作證？周振慶是空降官員，能否堅定立場，一直支持吳歡？
手機亮起，醫院監控app彈出警報。畫麵裡，一個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張小燕床前調整輸液速度。放大圖像，那人腕表上的紋路與照片中如出一轍。吳歡抓起外套衝出門去。這場權力洗牌的夜晚，有人急著銷毀證據，而有人——比如病床上那個掌握太多秘密的張小燕——就成了必須一些人想儘辦法拔掉的釘子。
淩晨三點十七分，那個戴金絲眼鏡的男醫生第三次進入張小燕的病房，這次他手裡拿著的不再是病曆本，而是一個銀色金屬盒。
吳歡猛打方向盤，警笛劃破夜空。十五分鐘前，值班護士報告張小燕出現蘇醒跡象，而現在監控顯示她的心率突然飆升到140。
那個金屬盒他認識——便攜式電擊除顫器，在專業人士手裡是救命工具，在外行人手裡卻能製造完美的心臟驟停。"程亮！帶人封鎖住院部所有出口！"吳歡對著藍牙耳機吼道，輪胎在急診部門口發出刺耳摩擦聲，"重點排查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醫生，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左撇子。"
衝進電梯時，吳歡的餘光瞥見安全通道閃過白大褂衣角。他假裝沒看見，任由電梯門關閉，然後在三樓突然按下緊急停止按鈕，從維修通道反向包抄。
五樓走廊儘頭，那個"醫生"正在撕扯假胡子。吳歡一個箭步衝上去，對方卻亮出警官證："省廳刑偵隊的！我們在執行保護任務！"
金屬盒落地彈開，裡麵確實是正規除顫器。吳歡眯起眼睛——證件是真的，但持證人照片與眼前這張臉有微妙差異。
"趙廳長派你來的？"吳歡假裝放鬆警惕，右手悄悄摸向配槍。"醫生"的瞳孔收縮了0.3秒："對，趙廳擔心有人滅..."話未說完，他突然撲向病房門把手。
槍響的同時，程亮從消防通道衝出，一個擒拿將對方按倒在地。假胡子脫落，露出下巴上的刀疤——正是爆破公司財務總監王磊，通緝令上注明此人曾任特種部隊軍醫。
"查他手機！"吳歡踹開病房門。張小燕的病床周圍站著三個真警察，監護儀顯示她的生命體征已經平穩，但枕邊多了一支裝有淡黃色液體的注射器。
為首的警官立正敬禮："吳書記，趙廳長讓我們..."吳歡直接拔掉張小燕手背上的輸液針頭："把這支藥劑送檢，所有人原地待命。"
他掃視病房，發現窗台盆栽裡藏著個微型發射器，正在規律閃爍紅光。
程亮從王磊手機裡調出最後一條已刪除信息：【注射後處理掉證據，老地方結賬】發送號碼被加密，但ip地址顯示來自省委大院3號樓。
"林小明副書記的辦公樓。"程亮聲音發緊。
病床上的張小燕突然劇烈咳嗽，眼皮顫抖著睜開。她的目光在吳歡臉上停留幾秒，乾裂的嘴唇吐出幾個字："數據...在港務局...服務器..."
主治醫生帶著搶救設備衝進來。吳歡退到角落，看著護士推開窗換氣，那盆藏有發射器的綠植被無意中碰落，在樓下摔得粉碎。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檢測報告送到了吳歡手上：注射器裡是高濃度氯化鉀，足以在三十秒內引發心臟停搏。
而更令人心驚的是，發射器型號是市局技偵科去年配備的專用設備。
"查值班記錄。"吳歡把報告拍在程亮胸口，"看昨晚誰領用過這個型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