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起,司菀左頰的傷疤竟變得淺淡許多,色澤暗紅,仿佛染了墨汁的胭脂,滴在肌膚紙上,非但不醜,反而更添幾分豔色。
若是換成旁人,或許會駐足欣賞片刻,但司清嘉卻覺得這個庶妹危險至極。
她不得不承認,她害怕司菀。
姐妹倆一退一進,很快,司清嘉便被逼至灶台邊上。
將司清嘉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收入眼底,司菀心緒越發平靜,毫無波瀾。
曾幾何時,司清嘉也像貓戲老鼠般,戲弄著自己,自己的恐懼與絕望,夾雜著不斷流失的氣運,全部成為最好的養料,源源不斷滋養著司清嘉,讓她在自己屍體上開出燦爛的花朵。
那種難以言喻的痛苦,司菀就是死過一回,也難以忘卻。
她眯起雙眸,盯著司清嘉的左手,刻意拉長了語調,道:“大姐姐,你掌心的紅痣為何消失不見了?”
聽到這話,司清嘉心臟仿佛被一隻大掌死死捏住,酸脹的發疼,眼珠子也爬滿密密麻麻的血絲。
司菀根本看不見她的掌心,卻口口聲聲說自己紅痣不見了,定是這賤人搞的鬼!
司清嘉暗暗咬牙,否認:
“菀菀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司清嘉仍在嘴硬,可她色厲內荏的模樣,在場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娘,大姐姐臉色發青,好像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魘著了,等修複完骨畫,還是得將她送回明淨師太身邊,壓一壓那股子戾氣。”
司清寧雖比不上母親心思縝密,但到底也不是傻子,在司清嘉手中吃了這麼大的虧,她心裡能舒坦才是怪事。
這會兒得了機會,便忍不住添油加醋。
二夫人沒接話,但笑不語。
“紅痣?”老夫人滿臉疑惑,看向趙氏,“清嘉掌心的紅痣不是胎裡帶的嗎?剛出生那會,隻有米粒大小,如今大了整整兩三倍,似黃豆一般。”
那顆紅痣平日裡瞧著甚是顯眼,老夫人經常能看見,因此印象頗深。
趙氏擰了擰眉,點頭。
當年,柳姨娘剛被秦國公接回府,表現得極其恭順,她也放下戒心,允她將同樣在繈褓中的司菀帶到主院。
兩個孩子生辰僅相隔幾日,又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五官也生得相似。
仆從們都是靠著繈褓顏色和掌心紅痣來區分二人,
可若是紅痣消失了呢?是不是意味著——
趙氏心驚肉跳,猛地搖搖頭,不敢再想。
她可真是糊塗了,清嘉是她的親生女兒,怎麼可能出錯呢?
趙氏強壓下這個近乎荒謬的念頭,望向被司菀步步緊逼的清嘉,氣息比方才急促些許。
司清嘉隻覺得自己已經被司菀逼至絕境,既無退路,也沒有人能幫她。
老師不能,姨娘不能,父親母親更不能。
一旦自己佯作昏迷,紅痣憑空消失的事實便會徹底顯露於人前,屆時她勢必會被疑心身份,又該如何在公府自處?
灶台滾燙的熱浪從後方襲來,將司清嘉炙烤得滲出細汗,麵頰漲紅,甚是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