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頷首,收起拐杖,腳步也放輕了些許。
臥房內。
司清嘉看著滿身潰爛,早已不成人形的柳尋煙,撲簌簌垂淚。
“姨娘,不是女兒心狠,而是我們被司菀逼到了絕境,再無其他路可走。”
柳尋煙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嗓音淒厲:“所以呢?你就要逼我去死嗎?司清嘉,你但凡有點良心,也該記得我究竟付出了多少!
在你出生前,我便準備好了珍貴無比的逆命蠱,不然的話,你豈能長出那枚用以證明身份的紅痣?豈能占據司菀的嫡女身份,享儘富貴?豈能從她身上掠取氣運?
後來要激發逆命蠱的效力,我更是不惜墮胎,以紫河車入藥,那是你血脈相連的親弟妹,就這麼為了你,喪了命!
而我呢?你再看看我,要不是你肆意妄為,謀害趙德妃和她肚子裡龍嗣,犯下死罪,我又何須服下龜息丸,假死替你頂罪?
你害我至此,居然還想要了我的命?
司清嘉,你莫要忘了,我才是你的親娘,我才是十月懷胎生下你的那個人!”
柳尋煙嘶吼不休。
她仰倒在床榻上,渾身上下早已被鉛毒侵蝕,就連眼珠子都開始腐爛,眼瞼下方似有蛆蟲來回蠕動,顫顫巍巍,幾欲脫眶而出。
因此,當柳尋煙哭泣時,流淌的不是透明澄澈的眼淚,而是粘稠腥臭的膿水。
既瘮人又惡心。
司清嘉彆開眼,不敢多看,肩膀略微顫抖,彰顯出她的抵觸與驚惶。
她很想說,姨娘你這副模樣,明顯已經活不長了,為何不能再幫她最後一回?
隻要她熬過這個難關,就能扶搖直上,成為大齊最尊貴的女人。
對皇後之位堪稱熱烈的渴求,早已滲透司清嘉的靈魂深處,也是支撐她一路走來的動力,她自然不願倒在半途之中。
這麼想著,司清嘉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彎下腰,放在枕邊。
“姨娘,您真的忍心看著我去死嗎?”
她哀求著發問,看似將姿態放得極低,實際上,卻沒給柳尋煙選擇的餘地。
柳尋煙心弦狠狠一顫,猙獰扭曲的表情也瞬間凝固。
是啊,她活了整整三十餘年,大半的人生都在為清嘉籌謀算計,女兒就是她的全部,是她野心的延續,是她堪稱瘋狂的渴望蔓延滋長出的強大根係。
柳尋煙哪裡舍得拉司清嘉陪葬?
意識到這一點,柳尋煙猶豫再三,終於顫巍巍伸出手,作勢要拿起那把匕首。
此時此刻,公府眾人站在院外。
隔著薄薄一層門板,他們將柳尋煙字字泣血的控訴,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
趙氏踉蹌了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她疼愛了整整十七年的女兒,竟然不是她的骨肉,反倒成了柳尋煙所出。
而與她血脈相連的菀菀,卻被柳尋煙豢養在身邊,肆意打壓折磨。
趙氏死死摳住掌心,她分明有那麼多機會,護住那個稚嫩的、可憐的孩童,偏生礙於柳尋煙是菀菀的“生母”,沒有插手,放任柳尋煙的所作所為,成了柳尋煙的幫凶。
意識到這一點,趙氏幾乎透不過氣。
她恨麵慈心惡的柳尋煙,更恨冷淡漠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