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麵露羞慚,邊搖頭,邊歎息道:
“是朕著相了,竟為一具不知真假的獸骨,如此興師動眾,折騰了數日。”
秦國公瞪大雙眼,怎麼也沒想到皇帝竟會說出這種話來,那他費心費力,還花了二百兩紋銀弄到的文章算什麼?
簡直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陛下,這獸骨瞧著不像麒麟,觀其大小形態,倒是與犀牛頗為相似。”
司菀環繞著巍峨巨大的獸骨走了一圈,篤定道。
“犀牛?”皇帝喃喃。
“正是,千年前中原氣候溫暖,還留有犀牛的蹤跡,後來此獸在中原滅絕,嶺南附近方能得見,再往南地,數量則越來越多。”司菀輕聲解釋。
女子語調平靜溫和,猶如山間潺潺溪流,悅耳至極。
但秦國公聽著,卻覺得無比刺耳。
司菀的所作所為,看似在勸諫皇帝,實際上呢,等同於把他身為父親的臉麵撕扯開來,狠狠踩上幾腳。
秦國公就想不明白了,玉貴人進獻麒麟骨,跟司菀有什麼關係?
這個混賬東西為何非要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難道就是想找自己的麻煩,伺機報複?
“陛下,小女從未去過嶺南,打從出生之日起,就待在京城一帶,僅憑書上記載的寥寥數語,便做出此等結論,否定了難得一見麒麟骨,未免太過武斷。”
秦國公刻意拔高聲音,駁斥司菀的話。
他這麼做,一方麵是為了維係自己的尊嚴,讓自己在朝堂之上保有立足之地;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心存憤怨,怒火勃發。
朝臣們紛紛看向秦國公。
顯然沒料想,會在禁宮之中,瞧見這麼一場父女反目成仇的精彩戲碼。
司菀微微抬起下顎,問:
“依父親所言,女兒沒見過犀牛,便不能斷定此骨為犀牛骨,那父親言之鑿鑿,口口聲聲說這是麒麟骨,難不成是見過了活生生的麒麟?
若真是麒麟的話,的確能稱得上天降祥瑞,值得所有人一觀。”
饒是先前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對司菀的伶牙俐齒、巧言善辯十分了解,秦國公也險些被這番詭辯氣了個仰倒。
“司菀,你住口!”
秦國公整顆心仿佛浸泡在毒水中,令他承受腐蝕潰爛般的痛楚,嗓音也變得高亢而尖銳,半點不見屬於一品國公的沉穩。
皇帝望向他,眸底蘊著絲絲警告。
無論如何,司菀已經算是皇室中人,司長鈞對她不敬,便是對皇子不敬。
而天家威嚴不可輕侮。
皇帝又豈能縱著他胡鬨?
對上皇帝的眼神,秦國公好似一盆冷水當頭澆下,霎時間清醒過來。
他噤了聲,低垂著腦袋,雙腿卻因為心緒過分激蕩而痙攣,站都站不穩,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還是那個愣頭青扶住了秦國公。
“陛下,近段時日,父親身子骨兒一直算不得好,衰弱不說,脈搏也十分紊亂,還體虛易怒。”
司菀眉心緊蹙,狀似憂慮的道。
“我沒、”
秦國公想要解釋,卻被行至近前的司菀打斷:“父親,您莫要逞強了。”
女子略微躬身,低聲威脅:“那篇文章——”
即便隻說了幾個字,秦國公也明白司菀的意思。
文章有假,若無人發現,自是皆大歡喜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