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這樣的目光,皇帝暗自歎息,難免有些心軟。
玉貴人到底年輕。
而年輕人最大的弊端,就是沉不住氣,總想要出風頭。
先前誤將犀牛骨認成麒麟骨,便是基於這種想法。
他因此動了怒。
闔宮上下,落井下石者數不勝數,玉貴人也吃了不少苦。
皇帝目光下移,看向玉貴人平坦的腹部,笑問:“這幾日身體如何?”
“景福宮的人將臣妾照顧的極好,太醫來請脈時,也說這胎十分強健,就是臣妾身子骨略弱了些,可以趁著懷胎,慢慢將養。”
原本玉貴人是個略有些豐腴的美人,近來卻消瘦不少。
“朕留了雅娘子一命,你且放寬心。”
皇帝坐在八仙椅上,環顧四周,發現宮室裡的擺設比往日簡樸許多。
“之前賜下的那尊碧玉擺件呢?”
“那玉成色、質地極佳,臣妾覺得太過張揚,便收進庫房了。”
早在帝妃交談時,宮女太監們早已識趣退下,寢殿中僅剩下兩人。
玉貴人跪在波斯地毯上,握住皇帝的手,小貓似的用麵頰蹭著皇帝的腿。
順從無比。
這樣的姿態,是其他後妃根本做不出來的。
那些女子皆出身勳貴世家,自幼學習詩書禮儀,將尊嚴看得比命都重。
豈會像玉貴人一般,為了邀寵,什麼事都做得出?
“朕賜給你的東西,你用便是,無需顧忌那麼多。”
皇帝左手抬起玉貴人的下顎,與她對視。
“隻要陛下能多來景福宮看看,臣妾便心滿意足了。”
說這話時,玉貴人眼圈泛紅,仿佛曾經受過天大的委屈,都已化為苦水,咽進肚子裡。
與此同時,司菀來到鐘粹宮。
和趙德妃一起坐在花廳。
趙德妃擺了擺手,示意仆婢退下,等偌大宮室僅剩下兩人時,才低聲道:
“菀菀,你可知,玉貴人並非江南小官的女兒,而是瘦馬出身。”
司菀眸光微閃,問:“姨母何出此言?”
“你沒和玉貴人打過交道,她自幼在勾欄長大,那裡麵的姑娘,左手腕處都有一枚桃花烙印,我先前也瞧見過,陛下還曾誇過這枚烙印。”
司菀沉吟半晌。
“姨母,您不覺得此事太蹊蹺了嗎?”
趙德妃眼底透出疑惑之色。
“按常理而言,若玉貴人真是瘦馬出身,入宮前就失了清白,這麼致命的把柄,她定會死死遮掩,絕不會輕易暴露出來。
眼下被您得知,或許還找到了關鍵的人證物證,天底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
趙德妃連連搖頭,“你是說,這是玉貴人設的局?不可能吧,若真和勾欄沾上關係,她的名聲就臭了。”
“虛名哪有實打實的利益重要?”司菀意味深長的道。
趙德妃打了個冷顫,她本就聰慧清醒,經司菀提點,便覺出不妥。
事情進展得太順利,幾乎沒有半點阻礙。
她的心腹已經去尋勾欄老鴇和吳家人,準備帶到京城。
若玉貴人真有問題也便罷了。
若此事子虛烏有,在皇上眼裡,她不就成了謀害皇嗣,意圖毀人清白的毒婦嗎?
趙德妃粗重喘息幾聲,護甲劃過桌麵,發出尖銳刺耳的動靜。
“我即刻把宮女叫回來,打發走那起子,玉貴人究竟是什麼出身,我也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