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跪地叩首,發出砰砰的響聲,心裡將同僚罵了個狗血淋頭。
皇嗣多緊要。
一旦出了半點異動,都必須及時記錄在案。
更何況胎象衰微,即將小產,須得靠熏艾勉力維持。
那廝居然還要替玉貴人遮掩,口口聲聲稱胎兒十分康健,一切如常。
不是存了害人的心思,便是想靠著這個根本保不住的龍胎,博取榮華富貴。
可惜損人不利己,讓自己背了黑鍋。
委實可憎。
太醫都能看明白的事情,皇帝又如何不明白?
他怒極反笑,麵沉如水,往冷宮的方向行去。
趙德妃眉頭緊蹙,亦步亦趨,跟在皇帝身後。
平心而論,她先前傷了根基,即便後頭誕下十一皇子,也知女子懷孕有多艱難,從未生出謀害人子的想法。
但玉貴人想利用胎兒生事,她又豈能坐以待斃?
提前揭穿陰謀,將明麵上的靶子打倒,那個借腹生子的宮女,饒是藏得再好,也沒有任何用處。
她腹中的孩子,來曆不明。
亦無法驗明正身。
除非等將來孩子長大,從樣貌上能辨彆出皇帝的影子,方能確認一二。
可惜,離宮的時日過長,其中能動的手腳太多,仍做不得準。
連環的籌謀算計,缺了最為關鍵的一環,即便未能分崩離析,也不過是勉力維持,造成的威脅不大。
這是菀菀的原話。
趙德妃記得很清楚。
她看向帝王挺拔的背影,攥緊了絹帕。
皇帝先前寵愛她,後來又寵愛玉貴人。
隻要他想,宮中三千佳麗都能得到恩寵。
而自己和小十一的性命,趙家的前路,卻不容有失。
小十一太過年幼,注定沒機會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但太子雄才大略,身邊還有菀菀相輔,假以時日,定能功成。
畢竟,皇帝年歲漸長,身子骨兒也大不如前了。
近來在養心殿批閱奏折時,咳嗽不止,痰中隱隱還帶著血絲。
冷宮位置偏遠,平日裡少說得走半個時辰,但許是帶著盛怒,皇帝腳步極快,竟然兩刻鐘便到了。
早在太醫診出脈象不妥,非要稟告陛下時,玉貴人便心生慌亂。
這會兒聽到皇帝前來冷宮,她更是怕得渾身虛軟,整個人癱坐在軟榻上,兩隻胳膊環抱住腹部,麵色煞白。
一身常服的帝王踏進殿內,玉貴人顫巍巍起身,行禮。
“臣妾見過陛下。”
皇帝死死盯著女子高聳的肚皮,強忍怒意問:“既然熏艾了,為何要夥同太醫,隱瞞朕?”
艾香早已沁入冷宮每一處角落,就算點燃其他霸烈的香料,一時半會兒也無法除儘這股味道。
還於胎兒有損。
玉貴人不敢折騰,緩慢跪倒在地,流淚哀求。
“您曾說過,等臣妾生下皇子後,便將臣妾逐出宮門,若這孩子夭折腹中,臣妾哪還能保住性命?”
說這話時,玉貴人嗓音顫顫,漂亮的鳳目低垂,遮住深濃的恨意。
趙芸娘!
這個賤人已經把自己害到此種地步,居然還在陛下麵前挑撥是非,惡毒刻薄到了極點,哪裡配得上德妃的位份?
就算心中怨憎幾乎快化為實質,玉貴人表麵上仍是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
皇帝不喜旁人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