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前進一行人在南山石藝廠把收尾工作敲得瓷實，便驅車上了東山。車窗外的景致像被人悄悄調了色盤，廠房的冷硬灰調漸漸洇開，漫成連片的山林翠色，連風裡的氣息都換了模樣——等停在東山度假村門口時，鼻腔裡已經灌滿了草木的清芬，混著點濕潤的土腥氣，洗得人心裡敞亮。
先把王老板安頓進山腰的酒店，兩人剛在大堂的藤椅上歇了口氣，度假村的老板就邁著輕快步子迎上來，臉上堆著笑：“許哥，王老板，樓下餐廳早備妥了，今兒得嘗嘗咱東山的土菜，都是山根下長的、泉水裡遊的。”
餐桌就支在酒店樓下的露台上，抬頭便是連片的青竹，風一吹，葉尖沙沙地響。幾樣家常菜剛擺上桌，香氣就跟長了腿似的往鼻尖鑽——紅燒土豬肉泛著琥珀色的油光，肉皮顫巍巍的；清蒸山泉魚臥在白瓷盤裡，魚肉透著嫩白，湯裡飄著幾粒翠綠的蔥花；還有盤清炒山野菜，綠得發亮，看著就清爽解膩。許前進拎起本地釀的米酒，酒液順著壺嘴淌進玻璃杯，帶著點淡淡的米香，不烈，入喉卻暖乎乎的，像揣了個小暖爐。
“王老弟，這次辛苦你跑南山這一趟，心裡可算踏實了吧，知道我們葫蘆彎村人的品性了吧！我們就是這樣，來的都是客！”許前進舉杯，杯沿輕輕碰了下對方的杯子，“咱這東山雖說比不上城裡熱鬨，但勝在清淨，你多住幾日，好好歇歇腳。”
王老板一仰脖，半杯酒落了肚，咂咂嘴道：“許哥這話說的，該謝的是我才對。南山那石藝廠的活兒，經你這麼一捋，明明白白的，我這心裡頭啊，踏實多了。”他夾了一筷子魚肉，入口沒嚼幾下就咽了，眼睛亮起來：“這魚鮮得很！比城裡飯館那些冰鮮的，多了股子活氣！”
兩人就著酒菜閒聊，從石藝廠的雕刻技法聊到東山的風土人情，酒杯碰了一次又一次，酒液見了底，又被滿上。日頭從頭頂慢慢斜到西邊，把竹影拉得老長，桌上的空酒瓶多了幾個，稱呼也從起初拘謹的“許總”“王老板”，熱絡成了“許哥”“王老弟”。晚風從竹叢裡鑽出來，帶著點涼意，卻吹不散酒酣後的鬆弛，反倒讓人覺得渾身舒坦。
“走，帶你瞧瞧咱東山的夜景。”許前進拍著王老板的肩膀起身，此時夕陽剛落，山腳下的商務圈已經亮起了一片燈火，像撒了滿地的星星。
一腳踏進那片燈火裡，王老板忍不住“喲”了一聲。原以為山溝溝裡難有什麼熱鬨，沒想到眼前竟是成片的霓虹商鋪，噴泉廣場上，大媽們跟著音樂扭著廣場舞，網紅小吃攤前排著長隊，玻璃幕牆的商場映著墨藍的夜空，倒比城裡的商圈多了份煙火氣的精致。
“哎呀，這哪像山溝溝啊！”王老板眼睛瞪得溜圓，趕緊衝身後的助理擺手，“快快快，給我拍幾張，發朋友圈！讓他們瞧瞧，咱東山能有這氣派！”他舉著手機轉了個圈，又拽住許前進的胳膊，語氣裡滿是佩服：“許哥，我真是服了！這地方怎麼就弄得這麼像樣？我都有點無地自容了，回頭我那廠子周邊，高低也得好好拾掇拾掇！”
“王老弟這就見外了，”許前進笑著擺擺手，“都是慢慢琢磨出來的，你那廠子底子好，真要弄起來，保管比這還像樣。”
說話間，一行人走到了嘉年華的入口。老遠就聽見震耳的歡呼，橫幅上“啤酒大賽”四個大字在燈光下閃著光，旁邊的展板上寫著規則：15秒內喝完一杯啤酒，就能參與抽獎，最大的頭獎，竟是葫蘆灣東山彆墅區的一套彆墅。
“謔，這手筆夠大的！”王老板眼睛更亮了，拉著許前進就往隊伍裡鑽，“許哥，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是吧？我得試試！”
排了十來分鐘，終於輪到王老板。他擼了擼袖子，接過服務員遞來的大杯啤酒，琥珀色的酒液裡浮著細密的泡沫。裁判喊“開始”的瞬間，他猛地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吞咽聲混著周圍的起哄聲，喉結滾動得飛快，杯壁上的水珠順著下巴往下淌，沒等眾人數到15，杯子就見了底。
“13秒92！”裁判舉著計時器高聲喊。王老板抹了把嘴，打了個帶著麥香的嗝，得意地衝許前進揚了揚手，眼裡滿是炫耀。
抽獎轉盤前圍滿了人，王老板深吸一口氣，攥著拳頭使勁轉了一下。轉盤“呼呼”地轉著，指針晃了又晃，最後穩穩地停在了“三等獎”的位置。
“恭喜這位先生！獲得葫蘆灣東山旅遊區年票一張！”主持人笑著遞過燙金的票券。
“年票也行啊！”王老板接過來，像揣著什麼寶貝似的塞進兜裡，拍了拍，轉頭對許前進說：“許哥，我跟你說，我太喜歡你們這地方了！有這年票，我以後啊，月月來！”
許前進看著他樂嗬的樣子，也跟著笑起來。夜色裡的嘉年華還在沸騰，啤酒的香氣混著山風飄過來，比中午的米酒多了份清冽，倒讓這山間的夜晚，添了幾分讓人舍不得走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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