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灣的傍晚總裹著股清香，剛收完的稻穀把乾爽氣揉進風裡，村活動大院的老槐樹撐開濃蔭，將曬穀場的水泥地遮出片沁涼。許前進剛幫村民把最後一袋穀種拉進倉庫，褲腳沾著圈泥印，褲兜裡的手機突然“嗡嗡”震起來——是村支書小吳的號，他指尖蹭掉手上的灰，劃開屏幕：“喂，小吳，啥事啊這麼急？”
“前進哥！你快回大院一趟！鎮長來了，正跟我在院裡等著呢！”小吳的聲音裹著風，急得發飄，還能聽見遠處轎車引擎的輕響。
許前進心裡“咯噔”一下。鎮長是冊山鎮出了名的忙人，腳不沾地的，今兒咋突然奔葫蘆灣來了？他沒敢多問，跟身邊扛著鋤頭的老周打了聲招呼，拔腿就往大院跑。土路上的碎石子硌得鞋底發沉，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遠遠就看見大院門口停著輛黑轎車，小吳正弓著腰，跟個穿藏青襯衫的男人說話——那男人背著手，肩背挺得筆直，不是鎮長是誰？
“呀！鎮長！您咋有空來咱這小村子了？”許前進快步衝過去，雙手在褲腰上蹭了又蹭，臉上堆著實誠的笑。他知道鎮長不興虛的，平時除非村裡有大事，不然絕不會專程跑一趟。
鎮長轉過身，嘴角勾著點溫和的笑意，伸手拍了拍許前進的胳膊：“前進，最近累壞了吧？我聽底下人說，《愛在葫蘆灣》劇組在這兒拍得熱熱鬨鬨，過來看看進度，順便也問問，拍得還順利不？”
“順利！順當得很！”許前進連忙點頭，眼裡透著股自豪，“徐大國導演跟咱村民處得跟一家人似的，拍的都是咱葫蘆灣的真事兒——前兒個還在村東頭拍曬稻穀的戲呢，老少爺們都湊過去搭把手，熱鬨極了！”
“那就好，那就好。”鎮長點點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像是猶豫了會兒，眉頭輕輕蹙了下，語氣軟了些，“前進啊，有個事兒，我得跟你托個底，我那外甥，你也知道，從小就愛瞎琢磨演戲，這陣子聽說咱這兒拍電視劇，天天跟我磨，說想在劇裡演個小角色。你看……能不能幫我跟徐導演提提，給孩子個機會？”
許前進心裡立馬犯了難。他跟徐大國打交道這些日子，知道這位導演拍劇最講“真”——選角要麼是有功底的演員，要麼是村裡有生活閱曆的老人，從來沒給人走過後門。可這話是鎮長說的，他又不能硬邦邦拒絕，隻能苦笑著搓手：“鎮長，您吩咐的事，我肯定去說！但醜話得說在前頭，成不成我可不敢打包票啊！劇組有劇組的規矩，選角色都是徐導演定，我哪兒能替他拿主意呢？”
這話剛落，鎮長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語氣也沉了點：“咋了？前進書記，在咱葫蘆灣的地界上，你這個老村支書說話還不管用？不就是個小角色嗎，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兒？”
許前進心裡一緊，連忙擺手，語氣更懇切了：“鎮長！您可彆這麼說！徐大國導演能來咱這兒拍劇，那是咱葫蘆灣的光榮，是冊山鎮的光榮，更是咱全縣的臉麵啊！人家帶著團隊來，是想把咱的故事拍好，咱當東道主的，隻能好好支持，哪能憑著關係添麻煩？要是因為這點事兒讓導演不痛快，影響了劇的質量，咱咋跟村民交代？”
鎮長沉默了幾秒，看著許前進滿臉誠懇的樣子，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他歎了口氣，擺了擺手：“行了，我也不是要為難你。這樣吧，晚上你把徐導演約出來，咱找個地方坐坐，我跟他當麵聊，總行了吧？”
許前進見鎮長鬆了口，心裡的石頭落了半截，連忙應道：“好！好！我這就給徐導演打電話！晚上咱就去村頭的大鍋飯食堂，那兒的菜都是咱自己種的，乾淨又實在！”
“行，就這麼定。”鎮長跟小吳交代了兩句村裡的事，才上車離開。許前進看著轎車的尾燈消失在村口，趕緊掏出手機給徐大國打過去，把鎮長想讓外甥演角色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又約了晚上七點見麵。徐大國在電話裡沒多話，隻說“準時到”，可許前進心裡還是沒底——怕得罪了鎮長，又怕讓導演為難，兩頭都不是人。
轉眼到了晚上，大鍋飯食堂的燈亮得暖融融的。許前進提前半個鐘頭就到了，跟老板囑咐了“多放辣”“燉爛點”，又把三張木桌拚在一起，擺上粗瓷碗和竹筷。剛把一壇米酒放在桌角，就看見徐大國拎著帆布包走進來，身後跟著個穿牛仔褲的年輕副導，手裡還攥著個筆記本。
“徐導演！您可來了！快坐！”許前進連忙迎上去，把徐大國讓到靠窗的主位。剛坐下沒兩分鐘，門外就傳來腳步聲，鎮長帶著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和小吳走了進來——那小夥子穿件白t恤，牛仔褲洗得發白，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眼神裡滿是藏不住的期待，一看就是鎮長的外甥。
“鎮長！您來啦！”許前進趕緊站起來，指著徐大國介紹，“這位就是《愛在葫蘆灣》的導演，徐大國先生。徐導演，這位是咱冊山鎮的鎮長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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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長連忙伸手，跟徐大國握了握：“徐導演，久仰大名！您能來咱冊山鎮拍劇，真是給咱這兒添光了！”
“鎮長客氣了。”徐大國笑著回握，“葫蘆灣的風土人情好，村民也實在，能在這兒拍劇，是我的福氣。”
這時候，鎮長身邊的小夥子往前湊了湊，臉上帶著點靦腆的紅，對著徐大國鞠了個躬：“導演您好！我叫小武，是鎮長的外甥。我打小就喜歡表演，上學的時候總參加文藝彙演，您看……能不能給我個機會，在劇裡演個小角色？哪怕就一兩句台詞，我也滿足！”
徐大國抬眼看向小武，眼神裡沒什麼波瀾，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許前進見狀，趕緊把白天跟鎮長的對話捋了一遍，末了還補了句：“徐導演，鎮長也是疼外甥，您要是覺得不方便，就當我沒說，千萬彆勉強！”
徐大國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熱水，放下杯子時，指節輕輕敲了敲桌麵：“鎮長，小武，先進書記。其實白天前進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琢磨過這事了。《愛在葫蘆灣》是部寫實劇，最講究貼近生活——不管是主角還是配角，都得跟角色的性子搭，不能瞎湊。”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小武身上，語氣軟了些：“小武年輕，眼神裡有股子活泛勁，正好劇組接下來要拍‘年輕人幫老人收稻穀子’的戲，裡麵有個幫著搬稻袋的角色，沒幾句台詞，但得有股子力氣勁。要是小武不嫌棄，這個角色可以給你試試——也正好跟村民聊聊，體驗體驗農村的日子，找著點感覺。”
小武一聽這話，眼睛“唰”地亮了，猛地站起來，手都有點發顫：“謝謝導演！謝謝您！我不嫌棄！我肯定好好演，絕不給您添麻煩！”
鎮長也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徐導演，太謝謝您了！這孩子雖然沒拍過戲，但聽話，您讓他咋演，他就咋演！”
“不用謝。”徐大國笑了笑，“其實讓當地人演當地的戲，反而更有煙火氣。小武要是願意，明天就能去劇組報到，讓副導先跟你講講戲，熟悉熟悉環境，明天直接找我旁邊這位劉副導就行了！”
許前進見事情順順當當地解決了，心裡的石頭徹底落了地。他拿起酒壇，給每個人的碗裡都倒了點米酒，酒液泛著淡淡的黃：“來！鎮長，徐導演，吳書記，小武！咱先喝一口！祝小武明天拍戲順利，也祝咱《愛在葫蘆灣》拍得越來越好！”
粗瓷碗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食堂裡飄著飯菜的香，土豆燉雞塊的油香、青菜的清甜味，混著米酒的醇氣，裹得人心裡暖暖的。幾個人聊著劇組的進度，說著葫蘆灣的趣事，小武坐在一旁，手裡攥著碗沿，眼睛亮晶晶的，已經開始琢磨明天該怎麼搬麥袋才像真的。
許前進看著眼前的熱鬨勁兒，心裡暗暗歎服：徐大國導演不僅戲拍得好，做人也通透——既給了鎮長麵子，沒壞了劇組的規矩，還讓小武得了機會，真是一舉三得。他端起碗，跟眾人又碰了一下，心裡對《愛在葫蘆灣》更有底氣了——這樣有溫度、有人情味的劇，遲早能讓更多人知道葫蘆灣，愛上這個滿是清香的小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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