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吱呀,馬蹄噠噠。
前往南淮府城的路途,遠比去清溪縣城要漫長得多。
一路上,車隊曉行夜宿,沿著官道緩緩前行。
陳平安坐在驢車裡,並未像許多趕考學子那般,隻顧埋頭苦讀。
少年更多的時候,是掀開車簾,默默地觀察著沿途的景象。
越是遠離清溪縣地界,所見所聞便越是多樣。
有的小鎮,商鋪林立,人來人往,一派繁華景象。
鎮上的百姓,衣著光鮮,神態從容,顯然生活富足。
也有的村落,房屋低矮破舊,田地貧瘠。
村民們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眼神中帶著一絲麻木與愁苦。
官道上,不時能看到挑著擔子、趕著牛車的農夫,匆匆忙忙地趕往集市。
也能看到一些行商坐賈,吆喝著販賣各色貨物,與顧客討價還價,言語間透著幾分狡黠。
某日午後,車隊行至一處荒僻山路。
竟遇到一小股衣衫襤褸、麵帶菜色的逃難災民,拖家帶口,神情惶恐。
一問之下,才知是鄰縣遭了水災,良田被淹,房屋倒塌,不得不背井離鄉,另尋生路。
災民們眼中那份絕望與無助,深深觸動了陳平安。
還有一次,在一家簡陋的驛站歇腳時,遇到了一支行色匆匆的鏢隊。
鏢師們個個精悍乾練,腰懸利刃,眼神警惕,顯然是常年行走江湖的。
聽驛卒說,這支鏢隊是為一位富商押送一批貴重貨物,要前往南淮府城。
這些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如同涓涓細流,彙入陳平安的腦海。
極大地豐富了少年對這個大夏王朝的認知。
書本上的文字,終究是冰冷的。
隻有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才能真正感受到這個時代的脈搏與溫度。
這些鮮活的見聞,也為陳平安日後撰寫策論,提供了更真實、更有力的素材。
同行的張明遠,依舊不改其高談闊論的本性。
每到一處,總要對當地的風土人情、官府治理,品頭論足一番。
言語間,不乏一些書生意氣的指點江山。
李世林則相對沉默寡言,大部分時間都在閉目養神,或是翻閱手中的書卷。
偶爾被張明遠問及,才會簡單回應幾句。
陳平安與二人,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禮貌交往,卻不多言。
更多的時候,是在暗中觀察,默默思考。
“陳兄,我看你這一路上,似乎對沿途的民情頗為關注啊。”
一日傍晚,在驛站的客房內,張明遠端著一杯劣質的茶水,對陳平安說道。
“不像李兄,隻知埋首故紙堆中。”
李世林聞言,隻是淡淡一笑,並未反駁。
陳平安放下手中的書卷,微笑道:“讀萬卷書,行萬裡路。書本上的道理,終究要與現實相互印證,方能有所得。”
“陳兄此言,倒也有幾分道理。”
張明遠點了點頭,隨即又話鋒一轉。
“不過,在我看來,我等讀書人,當務之急,還是專心備考,爭取金榜題名。至於這民生疾苦,待日後入仕為官,再來操心也不遲。”
“張兄所言極是。”
陳平安不置可否地應了一句,便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