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天金獅的靈體化作光點融入火牛的靈火，赤紅色的火焰逐漸轉為溫暖的橙黃色，火焰中浮現出火牛真實的模樣，一頭眼睛裡燃著朝陽的赤色神牛，牛角上纏繞著新生的藤蔓。
金眼盤風龜的咒文在火焰中發出刺耳的尖嘯，玉笛上的血線紛紛崩斷，露出笛身內側刻著的小字：“贈七哥，願笛聲如星火長明。”——那是墨姥姥贈與他的生日禮物，偷偷在柴垛裡刻下的祝福。
他還依稀記得看到那雙被小刀劃出無數傷口的稚嫩小手時的心疼。
金眼盤風龜驚恐地後退，卻被記憶河流纏住四肢。
他看見那被冥火蒸發的僅存一點的水潭中閃過自己的身影——那個在兄長們羽翼下撒嬌的少年，那個發誓要成為守護者的少年。
洞穴中的地火突然變得溫順，在兩位絕世強者腳下彙成一條金色的河流。
河流中倒映著眾位兄弟的笑臉，與遠處人族村落的炊煙交織成畫。
金眼盤風龜眼見操控失靈，龜甲上的咒文瘋狂跳動。
他拚命揮手試圖召回兩具軀體，卻見吞天金獅用身體護住眾人，燎原火牛碩大的手已經在瞬息之間捏住他咽喉——二者眼中雖仍有怒火翻湧，卻再未攻擊半步。
“為什麼...”金眼盤風龜的聲音第一次出現裂痕，“你們寧可灰飛煙滅，也要護著這些低等生靈？”
“因為他們值得。”吞天金獅的聲音傳來，“老七，沒有什麼生命是高人一等的，任何一個生靈都有權利活在這元靈界中。”
“幾百年不見，你怎麼還是隻有七境？”燎原火牛淡淡開口，“從小你就是咱們哥幾個中最聰明的，卻從來不肯將心思用在好地方。”
千年前的暮春，元靈界的風還帶著雪水融化的清甜。
幼年金獅蹲在桃林邊緣，爪子上的奶香糖塊沾著草汁。
這是他偷了三天才從人族糖寮順來的，打算留給才認識不久的總說“大哥的毛比羊奶還軟”的一隻長著翅膀的小豬。
粉色花瓣落在他未褪乳牙的嘴角，忽然聽見桃葉簌簌作響——三棵老桃樹後，露出半隻沾著草籽的牛耳。
“誰？”他豎起絨毛炸起的獅耳，奶聲奶氣的威脅裡透著緊張。
沒有回答。
它壯著膽子撥開花枝，看見小牛犢用還沒長角的額頭對著自己，它身後護著隻巴掌大的龜殼，龜殼邊緣裂著道血縫，露出裡麵顫抖的嫩黃色皮膚。
小牛犢的脊背弓成橋狀，尾巴掃起的泥土裡混著暗紅色血跡，顯然剛經曆過一場廝殺。
“彆怕，我不是來打架的。”金獅趕緊把糖塊藏在身後，嘴巴裡說著蹩腳的人族語言，卻忘了糖紙還粘在爪子上，“你們受傷了嗎？你們是和壞人打架了嗎？”
小牛犢警惕地瞪著他，濕潤的鼻尖卻在聞到奶香時輕輕抽動。
龜殼忽然裂開條縫，琥珀色的小眼睛怯生生地望出來，盯著金獅爪子上的糖紙：“甜、甜...”
金獅心臟猛地軟成團，慌忙把糖塊放在石頭上：“給你們！人族小孩說這個能治傷口疼！”
小牛犢這才肯抬起頭。
金獅看見他額間猙獰的抓痕，比自己偷喝人族藥酒時被抓挨打的傷口還深，他抖落鬃毛上的桃花，輕輕蹭向小牛犢的血痂：“以後你們就是我的弟弟。我們獸族小孩沒人願意要，沒有人照顧的話你們倆會餓死的。”
龜殼裡伸出嫩黃的小爪子，指尖還沾著草汁，卻固執地把糖塊推回。
小牛犢彆過臉，耳朵卻紅得滴血：“誰要當你弟弟...”
話沒說完，肚子卻“咕嚕”叫得震天響。
金獅大笑起來，用尾巴圈住瑟瑟發抖的兩個小家夥，從絨毛裡摸出個油紙包——裡麵是半塊被壓碎的蜂蜜糕，這是他藏了三天的口糧。
“以前我在草原流浪時，有一個善良的人族老婦人會把吃剩的糕點放在樹洞裡。”
金獅把蜜糕渣分成三堆，最大的那堆推給小牛犢，“她說，流浪的小獸聞到甜香味，就不會害怕了。”
那小龜終於徹底探出身子，龜殼上的花紋像是風暴席卷過的渦紋，眼睛亮得像綴著星星，他仰頭舔金獅爪子上的糕渣，卻被虎牙刮破了指尖。
“呀！”它連忙縮回殼，聲音悶悶的，帶著哭腔。
金獅慌了神，鼻尖蹭著龜殼打轉：“對不起對不起！大哥給你舔舔！”
他小心翼翼地用舌頭卷住盤風龜的爪子，鹹澀的血味混著奶香在舌尖散開，這才發現小家夥的指甲縫裡還嵌著草屑——大概是逃跑時抓進泥土裡的。
牛犢突然用角尖挑起朵完整的桃花，輕輕放在金獅鬃毛上：“彆舔了，疼。”
他耳尖的絨毛被汗水浸濕，卻倔強地昂著頭，“以後我們跟著你，但你要保證不要讓彆人欺負他。”
金獅看著他顫抖的四肢，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偷東西被抓住時，也是這樣硬裝鎮定。
夜晚來臨，桃林深處，兩具小小的身影擠在樹洞裡。
一隻帶著翅膀的小豬和一隻有四隻胳膊的小猴蜷縮在樹洞的角落，聽到外麵傳來說話的聲音，也是紛紛抬頭向外麵望去。
金獅把偷來的羊奶放在石頭上溫著，又順便將小牛背上馱著的一個包袱拿下，露出了裡麵的兩個熱騰騰的包子。
他將包子掰開分彆遞給幾個小家夥，自己卻坐到洞口看著窗外。
小牛用角尖挑開沾著露水的野莓，幼龜把最紅的那顆塞進金獅嘴裡，卻在他咧嘴笑時，被尖利的獅牙刮破了爪子。
“疼！”幼龜縮回殼裡，聲音悶悶的。
金獅慌了神，叼著野蜂蜜往龜殼縫裡抹：“彆哭彆哭，大哥給你舔舔就不疼了。”
樹洞外，春風卷起粉色花瓣，落在金獅鬃毛上，像撒了把碎金。
小牛偷偷把最大的野莓放在金獅爪邊，憨憨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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