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天金獅的指尖沿著龜甲邊緣的裂痕遊走，掌紋裡滲出的金色靈力如熔金般注入縫隙。
金眼盤風龜能清晰感受到那些曾被黑霧侵蝕的地方正傳來酥癢的溫熱，像是春日溪水解凍時，第一縷陽光吻過冰層的觸感。
他忽然注意到，對方掌心的老繭似乎更厚了些，卻依然和當年一樣寬大、溫和。
“知道你為什麼總愛往龜殼裡縮嗎？”
吞天金獅忽然開口，指尖停在龜甲中央的凹陷處，“因為你的背甲是我們的星星地圖。”
洞穴頂部的碎冰仍在簌簌墜落，卻在觸及吞天金獅掌心的瞬間，化作金色的光塵，如同撒了一把碎鑽在他的鬃毛上。
金眼盤風龜盯著那些光塵，看它們順著對方掌紋的溝壑流淌，最終聚在龜甲裂痕處，發出螢火蟲般的微光。
他屈指輕叩龜甲，凹陷處傳來的空鳴與遠處地火的轟鳴形成奇妙的共振，像是時光的甕被敲開了一道縫。
“我們約好過，等攢夠九顆流星，就一起去看銀河。”
金眼盤風龜的喉間泛起酸澀。
他看見燎原火牛不知何時蹲在自己前方，背後的洞壁上爬滿被靈焰灼出的紋路，像極了家鄉草原上的河流，火星濺在潮濕的岩石上，發出“滋滋”的輕響。
赤紅色的靈焰已收斂成柔和的光暈，正小心翼翼地將玉笛碎片攏成一堆。
這個曾在戰場上撕裂破敗的鐵漢，此刻卻將力道控製得恰到好處，生怕弄壞那些碎片。
“老七的笛子...”燎原火牛的聲音卡在喉間，雙指撚起最大的那塊碎片，裂紋處還沾著未乾的黑血，“該換新的了。”
洞外突然掠過一陣強風，卷著沙粒撲在火牛背上，卻被他靈焰的光暈彈成細小的火星，如同撒了一把紅磷在夜色裡。
他忽然轉頭望向吞天金獅，赤紅色的瞳孔裡映著對方灑脫不羈的容貌，“還記得當年在人族市集，你把牙磕掉半顆才換來的那截竹管嗎？”
吞天金獅低笑出聲，胸腔震動的頻率震落幾片金粉，飄在玉笛碎片上，竟讓裂紋處泛起微光。
“那時候你總說竹管太脆弱，”他伸出指尖，金粉自動聚成細鏈，將碎片串成風鈴，“現在看來，最脆的是我們老七啊。”
吞天金獅抬手時，洞頂殘留的冰晶穹頂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一塊磨盤大的冰棱轟然墜落。
金眼盤風龜本能地縮殼，卻看見吞天金獅甚至未轉頭，身後的金色靈力便如活物般竄出，在冰棱觸地前將其托住，熔成一灘泛著漣漪的金水。
洞穴深處傳來靈根生長的“劈啪”聲，像是無數細小的種子在黑暗中掙破泥土。
洞外的月光忽然穿過雲層，在苔蘚上灑下斑駁的銀輝，與金色靈力交織成網，籠罩著三兄弟。
金眼盤風龜猛地抬頭，對上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那裡沒有預想中的失望與憎恨，隻有沉澱千年的溫柔，像月光漫過積雪的湖麵，清冷卻又帶著熨帖的暖意。
他忽然想起，每次自己闖禍後，大哥也是這樣看著他，用尾巴卷住他的龜殼輕輕搖晃，直到他悶聲悶氣地從殼裡探出腦袋。
洞穴外的風卷著沙粒撲進來，卻在觸及吞天金獅的領域時，化作帶著草香的微風。
金眼盤風龜看見，風中漂浮著細小的光點，每顆光點都是人族孩童的祈願——有人在求雨，有人在盼豐收，還有個稚嫩的聲音在說：“龜七哥的笛聲什麼時候再響呀？”
“疼嗎？”吞天金獅的拇指按在龜殼內被破敗侵蝕的傷痕中央，那裡正綻放出細小的紫色紋路，如同蛛網般向四周蔓延，“當年你疼得三天沒縮進殼裡，卻偷偷把最後一把藥草留給了受傷的小花。”
金眼盤風龜想搖頭，卻看見燎原火牛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裡麵是塊已經碎成渣的蜜糖。
“儲物囊裡找到的。”火牛的耳朵紅了紅，把糖渣推到他爪前，“大哥說，他不在的時候，給你吃這個，你就會安靜了。”
糖渣裡混著黑色碎屑，那是被黑霧汙染的部分，卻依然有幾星金黃倔強地亮著。
金眼盤風龜忽然伸出爪子，沾起一點糖渣放進嘴裡，苦澀與甜意同時在舌尖炸開，像極了這千百年的掙紮與守望。
吞天金獅與燎原火牛同時閉眼，當他們再次睜眼時，金眼盤風龜看見，兩人的瞳孔裡都映著自己的倒影——不再是被黑霧扭曲的醜陋模樣，而是當年那個仰著腦袋吹笛的少年，龜殼上還沾著幾朵未落的桃花。
“回來就好，老七。”吞天金獅的聲音裡帶著哽咽，雙眼泛紅卻笑得燦爛：“小妹把你的酸梅湯陶罐放在老位置了，玲瓏姑娘釀的甜酒也給你留著。”
吞天金獅俯下身，低頭輕輕摸了摸金眼盤風龜的龜甲：“還記得你第一次成功吹出《桃林謠》嗎？老九在繈褓裡手舞足蹈，把老二的酒撞翻了半壇。”
話音未落，金眼盤風龜的龜殼突然劇烈震顫。
吞天金獅警覺地抬頭，看見對方瞳孔裡的琥珀色正在被幽綠吞噬，龜甲邊緣的金色紋路如活物般蜷曲，褪成猙獰的黑色倒刺。
“老七？”他的聲音裡摻進了慌張，爪子下意識收緊，卻聽見金眼盤風龜喉間發出雌雄莫辨的低笑。
“你們的回憶...”金眼盤風龜的爪子緩緩掐上吞天金獅的咽喉，龜甲下滲出的黑霧觸碰到晨光，立刻騰起腐蝕性的白氣，“比想象中更甜。”
金眼盤風龜的瞳孔徹底被幽綠吞噬的瞬間，龜甲上的破敗符文突然逆向生長，如黑色藤蔓般纏上吞天金獅的手腕。洞穴頂部的冰晶穹頂發出不堪重負的尖嘯，無數道裂縫中滲出濃稠的黑霧，在半空凝結成巨大的破敗冥王虛影——那是那位破敗冥王寄存於金眼盤風龜靈脈深處的本體碎片。
燎原火牛猛地轉身，“放開他！”火牛的靈焰在雙角爆燃，卻在接近時被龜甲上突然浮現的破敗符文彈開，那符文的紋路竟與當年的結義契約一模一樣，隻是每個筆畫都透著吞噬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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