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沐輕輕放下厚重的車簾,隔絕了外界的風雨與窺探。
他彎腰坐進車內,聲音低沉而疲憊,仿佛承載了萬鈞重擔,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斬釘截鐵的命令,清晰地傳入前方車夫的耳中:
“去該去的地方。”
車夫沒有多問,一抖韁繩,黑馬邁開四蹄,拉著馬車迅速融入雨夜之中,隻留下兩道淺淺的車轍,很快便被瓢潑大雨徹底抹去痕跡。
馬車疾馳,車廂微微搖晃。
琉璃燈的光芒在孫路蒼白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
在他懷中衣襟的深處,那枚九瓣蓮的微光,在無人察覺的角落,極其微弱地卻異常頑強地跳動了一下。
仿佛感應到了血脈的靠近,又仿佛隻是生命本能在黑暗中的最後堅持。
“傻丫頭...”花沐的低語如同最輕的歎息,“你爹的藥酒自然是靈驗的...但你的淚,也一樣。”
“為了我私庫裡那棵破七色草,能追著我們念上大半天,‘花叔花叔,七色草真的有用嗎?真的能治百病嗎?要是沒用爹爹豈不是騙人了?他那麼窮還買那麼貴的東西是不是蠢?哎呀爹爹那麼笨我得看著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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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模仿著記憶中童稚而急切的聲音,在雨聲裡幾乎聽不見。
琉璃燈柔和的光芒在孫念瑤蒼白的臉上投下光暈,那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覆在緊閉的眼瞼上。
“現在倒好...”花沐拿出那塊浸濕了的、繡著歪歪扭扭桃花的帕子,動作極其輕柔地擦拭她眼角的淚,語氣複雜,“話少了,針卻拿得這般穩準狠...連你爹都被你算計進去了。他要是醒著,準得跟我抱怨‘家賊難防’...”
他頓了頓,想起孫路此刻的慘狀,嘴角那點微弱的弧度又化成了冰冷的線條,“老東西,你看你把孩子逼成什麼樣了?連撒嬌耍賴都不會了...”
責備中,是深不見底的心疼。
馬車在雨中疾馳,車廂微微搖晃。
花沐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將目光從念瑤沉睡的臉龐,轉移到一旁孫路蒼白的側臉上。
他伸出手,指尖凝聚著極其微弱的、溫和的星力,輕輕搭在孫路的手腕上,探查著那微弱起伏的脈搏。
同時分出一縷心神維係著孫念瑤體內被他強行注入的靈力,確保她陷入深層無夢的沉睡以修複傳送陣法帶來的巨大精神損耗。
在他懷中衣襟的深處,那枚令牌散發著刺骨的寒意,緊貼著他的心口,如同壓在心頭的一塊沉甸甸的寒冰。
花沐的眼神掠過念瑤發間一枚樣式極其樸素、甚至有些舊了的桃木簪子。
那也是孫路親手用浸泡了藥酒的桃木削刻的,和他送給花洛那枚一模一樣。
遠不如王震送的珠翠琉璃簪華美,當時還被兩個小丫頭嫌棄地在背後偷偷撇嘴嘀咕“爹爹真摳”。
他記得孫路那會兒尷尬又無奈地摸鼻子,辯解著桃木辟邪養人。
如今,這枚被嫌棄的舊簪子,卻被她仔細地插在發間。
車窗外,雨聲如瀑,衝刷著馬車疾馳而過的痕跡,也衝刷著這個多事之秋彌漫開的無儘血腥與陰謀。
寅客城、浮明城、千機閣島,甚至這片土地更深處未曾醒來的恐怖,都如同這無邊的雨幕,沉甸甸地壓下來。
花沐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已無半分柔情與恍惚,隻剩下磐石般的堅冰和決絕的殺意。
他拇指輕輕摩挲著手心裡的令牌,聲音低沉得如同結冰的深淵:
“骸渦宗...所有的賬...該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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