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夏侯府。
玉兔東升,月華如練。
夏侯敬德正要安寢,忽見管事來報:“郎君,有故交前來拜訪。”
“故交?”夏侯敬德頗為詫異,“請進府中一敘。”
“是!”
過不多時,便見一須發斑白的老丈,緩緩走來,和藹道:“敬德,還認得老朽麼?”
“阿翁?”夏侯敬德又驚又喜,連忙下拜,“小子見過阿翁。”
他出身昌鬆鄉野,這老丈正是裡長。
昔年,他家貧如洗,揭不開鍋險些餓死,幸虧得老丈接濟,方才活了下來。
他銘記此大恩,本想報答,卻得知老丈一家,於戰亂之中遷至甘州,不知具體何處。
正無法可想,卻不料今日,裡長竟登門拜訪,可謂一件喜事。
老丈笑道:“敬德不必多禮。”
夏侯敬德詢問道:“未知阿翁現在何處安身?”
老丈回言:“老朽一家老小,皆在張掖,尋個粗使的活計,聊以糊口。”
夏侯敬德擰眉道:“阿翁,小子不才,願請您來金城安身,我必誠心侍奉,讓您頤養天年。”
老丈微微搖頭:“敬德心意,老朽心領了。”
“奈何,故土難離,不願再背井離鄉。”
夏侯敬德正要再勸,忽見老丈低聲道:“敬德,今日老朽前來,正有一事,與你商量。”
“阿翁但說無妨。”
“陛下召見,降下大恩,欲封你為國公,大將軍。”老丈鄭重道。
“隻要你棄暗投明,回返大涼效力,陛下可既往不咎,倚仗你為擎天支柱,爵位亦可世襲罔替,與國同休。”
他環視左右,從袖中取出一卷金帛,捧在手心,神色肅然。
“此詔書,為陛下親筆所寫,足見一片誠心。”
“另有一車金銀財寶,賜予你作安家之用。”
“待你前往張掖,良田大宅、美姬寶馬,皆由你心意儘取。”
夏侯敬德濃眉大皺,喝道:“阿翁,我已效忠君侯,誓死追隨,絕無二心。”
“涼帝美意,恕我無福消受。”
老丈麵色一變,勸道:“敬德,你出身涼州,土生土長,怎不為陛下效力?”
“反而舍近求遠,前來隴右,豈不受人輕視?”
“何況,陛下先前不知你大名,稍有怠慢卻也情有可原。”
“如今,他大加封賞,賜下高官厚祿,足見信重,你不必疑心。”
夏侯敬德勃然大怒:“我為西涼效力數年,身披數十創,血流了數鬥,卻仍屈居隊正,軍功被奪,不得晉升。”
“此等大恨,我絕不敢忘!”
“如今,蒙君侯不棄,任我為郎將,凡立戰功,必有封賞,毫無苛待。”
“我怎能忘恩負義?”
老丈白眉一顫:“敬德,你為高楷效力,不過屈居小小郎將。”
“眼下,陛下封你為國公,大將軍,又賜財貨田宅,兩相比較,高下立判。”
夏侯敬德諷刺道:“張雍僭越稱帝,已然千夫所指,淪為叛逆之人。”
“況且,他敗逃張掖,丟下宗廟社稷,為天下恥笑,更再無雄心壯誌,不過苟延殘喘,朝不保夕。”
“我怎會投效於他?”
“相反,君侯賞罰分明,待我甚厚,屢屢破格擢升。”
“如此大恩,莫說為郎將,縱然是一校尉,我亦心甘情願。”
“何況,君侯雄武大略,誌在天下,豈是張雍這塚中枯骨可比?”